1957—1958/罗伯...

詹姆森护士拧开门锁,开门示意罗伯特进来。罗伯特走进来,来到院长桌前,站在我身边。

“你给我看好了,红头发。”梅特兰先生把脸凑到罗伯特脸上,“仔细看。等会儿我希望听见你的答案。”

院长用尺将我的手指分开,在桌面上展平,就像母亲用撇刀给蛋糕涂奶油时那样——压一压,拍一拍,点一点。他将尺子竖过来,举起,甩过空中,落在我手指上:“史密斯在哪儿?说。”

我不开口,于是他转向罗伯特:“丹尼尔·史密斯,他去哪儿了?”

罗伯特也不开口,于是他转向詹姆森护士:“护士,把牛鞭给我拿来。”

听到这话我差点笑出了声,因为它听起来不像句正经话。但其实梅特兰先生是在说那根挂在屋子一角衣帽架上最短最粗最厉害的鞭子,一起挂着的还有他的深灰色大衣和两根稍长稍细、有皮手柄的廷杖。

丹尼尔逃跑了,骑在一辆自行车上。而我对此一无所知。我什么也说不出来。突如其来的刺痛划过我的指关节,但一种比痛更难以忍受得多的东西在我的脑袋里,或在我的心里,或在我的脑袋和我的心之间飞速穿梭着。丹尼尔在哪里?他为什么走了?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不出?

“我只想知道骑车是什么感觉,格蕾丝。”丹尼尔后来告诉我。那之前,詹姆森护士已经包扎好了我的手指。罗伯特的屁股已经被鞭子打肿。沃辛汉姆小姐已经从村中的家里给院长打了电话,告诉他丹尼尔找到了——和她在一起,安然无恙。丹尼尔已从2.5英里外被两个男护士一人一边拖回了布瑞尔,其中一个还推回了自行车。丹尼尔在软垫室被关了好几周——这是对他第一阶段的惩罚。

丹尼尔从软垫室出来后,眼睛红肿,走路出现了障碍。

“我只想知道是什么感觉。”他说。

我们坐在埃里克的假山花园里。我把自己的腿缠在丹尼尔的腿上。鼓凸的小腿肚在丹尼尔深蓝色低帮袜和发青的小腿的映衬下,显得白花花的。

“我忍不住。”

我将腿缠得更紧了,我们交缠着腿,晃悠了一会儿。丹尼尔将头向后仰去。

“感觉妙不可言。你也得试试。”

他笑起来,他是怎么笑的呢?很简单,他愉快地笑,仿佛故事里正在探险的小男孩。他一跃而起。

“就像这样。”他闭上双眼,将头向后仰去,沉默下来。

“就像这样。”又是沉默,“头发里的风。柏油路。车轮下的土地。整个宇宙,在脚下搏动。我骑到了恒星上,格蕾丝。你信吗?”

我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苍白的小人。只有他合起的眼睑,仿佛收起的翅膀颤动着。嗯,我信。

“那速度。我的膝盖。轮子和脚蹬。就像在时间里穿梭,来来回回,一圈又一圈。”丹尼尔睁开眼睛,“汽协 的一个家伙,戴着小黄帽,开一辆三轮摩托经过我。跟我敬了个礼。”丹尼尔微笑说,“这是整件事最棒的一段。”

丹尼尔坐下来,让我把绑着绷带的手夹在他双腿之间。

我看过一些屠夫砸肉的场面。我的手就是这样的感觉,仿佛一坨被砸烂了的肉。我很高兴丹尼尔看不见它,因为它很难看。然而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他能看见,看看他那样离开,一句话也不留下,对我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丹尼尔夹紧双腿。

“对不起,格蕾丝。我这人就这样。”

我知道。

我们听到罗伯特自行车上的铃声,于是都回过头。他正沿小径走来,一手推车,另一手向我们招手。他很急。他的腿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长都细。虽然不在骑车,而在走路,他的双膝还是向外杵着。他走到近前,上气不接下气,将车靠在长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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