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布埃尔的薰衣草(1)

“水岸”市常装饰艺术风格砖塔楼。尖顶的钟缓慢地走。

三点钟的咖啡表面。太阳柔软。

我穿过——

镶着蓝莓、覆盆子、胡桃、榛子、蜜汁桃片的糕饼——焙烤热气、松木香——纸盒上的麦子吹着,银丝带——老人捧着羊角面包像瓷器——丁骨牛扒、小羊肉玫瑰色血——鹅肝浸着油脂写着法国与昂贵数字——羊奶干酪混着葡萄酒的空气——一瓶打碎的塔巴斯科辣椒酱——虾子、青蟹、彩虹鲑鱼、冰——黑铁小铖、铜勺子声音——苹果酒、李子酱、腌乳瓜、蔓越橘干、蜂蜜、枫糖浆——尖笋、青葱扎着紫色橡皮筋——彩色大甜椒、茄子、樱桃萝卜、蕃茄缠着藤蔓、花椰菜、白树皮筐——樱桃、草莓、葡萄、黄杏、梨——石榴绽放,一粒籽浸着一天的光辉——土豆、洋葱、南瓜——店铺的名字、价钱、叫卖、问候——风信子、康乃馨、夹竹桃、白百合、金盏菊、石竹、唐菖蒲、向日葵、三色堇、茑尾——陶制水缸里睡莲醒着……

我看着咖啡杯里的幸福。水岸市场这一天的幸福。

风。所有气味、颜色、声响、光线小声呼啸,旋转成一颗灿烂棒糖。

这时。一片花瓣慢慢升起。歌声升起。

“如果你认为我害怕,那就错了。

我只是给心灵一个假期,让它稍事休息。

如果你认为这是我的过错,

等一等,呼吸一下不断推动我前行的金色微风。

就当我去航海,驾着风帆在风中穿行。

就当我远离大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

在一刹那,我在风中将它追寻。……”

“夏布埃尔”薰衣草店。红色卡车。

一个混血青年弹吉他、唱歌。花开着,紫空气。

白桌布、玻璃瓶、木盒。

薰衣草油、香皂、干花束、香袋、茶。

一块混着天竺与薄荷的薰衣草香皂写着:大海。

他说他的花田在一个叫芒果的小镇,那儿没有海。

他包裹这块叫“海”的香皂。

我离开。

“如果你认为这已经是结局,永远不会。

这只是危险过后的停顿和缓解,

就当我去航海,驾着风帆在风中穿行。

就当我远离大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

在一刹那,我在风中将它追寻。

在风中,在风中……”

风停。“水岸”市场上空的棒糖融化。我的空杯子里盛开一片薰衣草。

七天后。我带一张照片来水岸市场找那个混血青年。

夏布埃尔薰衣草店。青年在修剪一丛花束。他停下,看着照片上的自己,打开一本相册。

夏布埃尔:“外公经营果园和小酒厂。艾米莉是他唯一的女儿。她爱上果园的印地安帮工。她陷入爱情。她必须选择。”

艾米莉静默。伫立。星空浅了。雾缠着葡萄。居特,她想这个名字。采摘葡萄的梅蒂斯青年。她的旷野、激流、晴空。她的睡眠和苏醒。她的忧郁。她的疯狂。她的安宁。她的孩童。她的一天和整个世纪。

现在。他一定站在丘陵的风和深草之中。对着她的静默歌唱。印地安人的歌。他一定在荒原写着她的名字。就像他在葡萄上写着她的名字。

罗曼家的果园。雾进入葡萄。露水降临。少女艾米莉的手指温暖一颗葡萄。她是父亲唯一的葡萄。他的酒。他的富足。他一定在小酒厂哭泣。开始衰老。

“罗曼家的果园还是印地安人的床?”父亲最后的提问。

艾米莉疼痛。她浸着露水的疼痛。她想会下雨。她抓着那颗葡萄战栗。长时间空白。

光穿过。太阳在每一颗葡萄之中。在紫色液体里升起。在种子的坚硬表面升起。在少女艾米莉一地破碎的影子里升起。她听见歌声。它们来自丘陵。芒果河的对岸。经过所有果实的屏障。她早已决定。她轻轻用力,那颗葡萄就攥在手里,所有葡萄枝的露水滴落。回声。

艾米莉沿着歌声奔跑。穿过罗曼果园的门、镇上的街、教堂、河水的早晨。她看见荒野和风。写着她的名字的梅蒂斯青年。她突然停下,大声哭泣。一颗紫葡萄在手里碎了。

夏布埃尔:“他在那块荒野站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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