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逵的回答不卑不亢,把曹彰顶得无话可说,只好作罢,转身去父亲的灵柩前致哀。
贾逵见曹彰没有进一步发难,松了口气,司马懿却并不敢放松。他知道,只要魏国一日没有立新王,野心家就一日不会消停。三弟啊,你究竟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劝太子即魏王大位?
邺城,曹丕也正为这事头疼。司马孚劝他立即即位,以防夜长梦多;但是大臣们却说,魏王即位必须等候朝廷的诏命。毕竟从名义上来讲,此时魏国还只不过是汉王朝下的一个诸侯国而已。但是朝廷的诏命迟迟不至,曹丕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尚书陈矫站出来,说:“魏王的死地,远在洛阳,天下恐慌。在这非常时刻,太子应该立即即位,不必按常规程序等待朝廷的任命。”司马孚也力催曹丕即位,曹丕这才痛下决断,即位为王。巧得很,曹丕刚即位,来自汉天子的任命状也到了,任命曹丕为大汉帝国新任丞相、魏王国新任国王、冀州新任州牧。曹操的全部政治遗产,就此合法地由曹丕继承。
曹丕即位为魏王,汉帝国也随即改元为“延康”,这是本年中的第二个年号。
长达二十五年的“建安”,这个满载着风流和杀戮、梦想和风骨的时代终于谢幕。无数曾经鲜活的生命永远地定格在了建安时代,能走出建安时代的人,都是胜利者。
本年度最大的胜利者曹丕刚刚即位,贾逵和司马懿即扶柩入邺城。曹丕与司马懿这对战友分隔一年多,今日终于重逢。这一年,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分隔之前,两人尚是师友相称,亲密无间;重逢之后,却已经君臣相殊,恍若隔世。
但是曹丕和司马懿彼此心里都清楚,自十二年前那次命定的邂逅以来,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捆绑在了一起。他俩早已心有灵犀,默契非常,彼此之间再也无需多一句废话。因为,如今司马懿离不了曹丕,曹丕更是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司马懿。
曹丕上台,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把帮过他的贾诩,封为太尉;当年的太子四友,陈群为昌武亭侯、尚书,司马懿为河津亭侯、丞相长史,吴质和朱铄各有封赏。
曹丕接着命令他的兄弟们,各自回各自的封国,并且专门派“监国谒者”予以监视,实际上等于把诸侯们软禁在各自的封地之上。曹彰愤愤不平;他原以为凭自己的本事和功勋,会得到将军的职位,如今居然和其他诸侯一样回领地,一气之下不辞而别。
曹丕懒得理会这个头脑简单的弟弟,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位弟弟——曹植。曹植既已返回封地,曹丕命令监国谒者严密布控、严加看管,严禁曹植擅自踏出封地一步。
解决完曹植,曹丕把阴狠的目光转向丁仪:我父王只杀杨修而不杀你,是碍于你父亲的情面;如今我与你之间,唯有仇恨而已。独眼龙,当年你差点把我搞下去,如今我曹丕愿十倍报之!
自从曹植失势那天起,丁仪就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了。曹丕即位为魏王后,有人暗示丁仪自杀。丁仪尽管自知死期不远,但求生的本能仍然令他作出最后的挣扎。他找到与曹丕关系很铁、如今任中领军的夏侯尚,叩头哀求夏侯尚为自己求情。夏侯尚并非铁石心肠,但知道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办法,也只有望着丁仪的可怜模样流泪而已。
曹植回封地的消息传来,丁仪知道自己最后的羽翼也失去了。他动过自杀的念头,但几次尝试都放弃了。其实丁仪何妨死了呢?如今他的活着,已然比死更痛苦了。
奉曹丕旨意的使者领着刽子手们来到丁仪府上的时候,吃惊地发现,原本风流倜傥的丁仪已经形销骨立、没有人形了。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他是一个活物。
丁仪快要被自己吓死了。这一天终于来到,丁仪反而松了一口气。
与丁仪一起被杀的,还有他弟弟丁廙,以及丁氏家族所有的男性成员。
初步解决了曹植,彻底解决了丁仪之后,曹丕正打算缓口气盘算一下改朝换代的步骤问题,“太子四友”之首的陈群却拿着世家大族们开出的条件找上门来了。
这个条件,就是实行“九品官人法”,一项将会深刻影响中国历史五百年的史上最具争议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