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刚曾说胡适的小脚、文盲太太江冬秀,是同时代“千万个苦难少女中,一个最幸运、最不寻常的例外”,而胡适自己也是“‘三从四德’的婚姻制度中,最后一位‘福人’”。对此,夏志清更不以为然,他认为唐氏之说对江冬秀是,对胡适则非。假设“胡适如能同陈衡哲这样的女子结婚,当然生活要美满得多。且不说住在纽约那几年(南按:指1949年后),胡适静不下心来做研究;即在二三十年代,胡适自己太忙,太太没有现代医学常识,也不知如何管教子女,弄得爱女夭折,二儿子思杜从小身体虚弱,教不成器——一个家庭里产生了这两大悲剧,总不能算是美满的。假如在《梦见亡女》诗里,胡适真如德刚所说的‘一石双鸟,悼亡、怀旧’,那末他写诗时最不可告人的感触即是:假如太太是莎菲,素斐也不至于夭折了。”[8]
关于胡适与陈衡哲的恩爱以及胡真实的内心感受到底如何?无论是被称作“老玩童”的唐德刚,还是有“鞭尸癖”的苏雪林,或者以研究中国文学史著称的名教授夏志清,在发这番感慨议论之时,都号称要以胡适说的“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十字真经为根本,不能胡乱瞎猜乱想云云,但皆无确切过硬的证据亮出来令众人过目,这就不免给人一种空谈甚至扯淡之感。这世间的事常常令人意想不到,随着胡适日记的整理出版,出乎意料的是,唐、夏二人的推论竟得到了部分的证实。1985年,中华书局出版了《胡适的日记》;1989至1990年,台北远流出版公司又影印出版了《胡适的日记〉手稿本十八册,两家均收入了1921年7月31日胡适在日记中所写的这段对解开胡、陈关系之谜颇为重要的记载:
“得冬秀一信,知叔永、莎菲新得一女。因重到鸡鸣寺,作一诗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