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 第三章(2)

“哎呀!你就听你哥的嘛!我都泡了。”奶奶说。

“你动作才快的!”——当然,爸爸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奶奶这就端着一杯普洱茶从厨房出来了,一边走,一边跟爸爸说:“胜强,你听你哥摆一下,他刚刚才从欧洲回来。”

“妈!就是去开了个会,有什么好说的!”大伯笑起来,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再说了,胜强也没什么想听的,他又不是没去过!”

爸爸不吱声,大伯当然不知道了,不过妈妈清楚得很,爸爸最远也就去过一次香港。四天时间里,他只有第一天高高兴兴地去看了景点,吃了海鲜,买了一根皮带一双鞋,然后就磨皮擦痒地在宾馆里五楼换到九楼地洗头、按脚,等妈妈出去买东西,最惨的是没有花椒海椒吃。“嘴头没味道,龟儿子跟住院一样!”爸爸终于苦尽甘来,回到平乐镇,和钟师忠几个跑去吃鳝鱼火锅,一边吃,一边骂,“老子再也不去了,花钱买罪受!”

“旅游嘛,”钟师忠劝爸爸,“就是花钱买罪受,多照两张相嘛,照相没的?”

“不照不照!”爸爸摆摆手,“光给陈安琴照了一堆!”

“那也是照了嘛!”钟师忠跟爸爸这么多年的朋友,最会的就是打圆场,他从锅里捞出了满满一筷子鳝鱼,放到爸爸的油碟里。

几乎是同样眼睁睁地,爸爸看着奶奶把茶杯放下了,放在他面前。人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奶奶总算没倒爸爸的台,默默地坐回了椅子上,看着两兄弟,满脸都是笑。

“哎呀!哎呀!看看我的两个儿,都有出息啊!”她说。

“我哪比得上胜强啊,”大伯说,“胜强现在是大老板,我就是个穷教书先生。”

“段知明你这个白脸鸡儿!说些话比婆娘还阴阳怪气!”爸爸只有反手到裤子包包里把烟摸出来才能压下他要这么骂出口的冲动。他站起来,一边跟大伯打着哈哈,喊着他教授,一边去阳台上拿兰草边上的烟灰缸。那盆兰草还是爷爷养的,很多年了,他一直把烟灰缸放在兰草边上,奶奶一般不准他在屋里抽烟,于是爷爷吃了饭就坐在阳台上,看着兰草,点起一根天下秀,抽一口,又抽一口。

“爸你抽我的烟嘛!”爸爸总是想拿好烟来给爷爷,以前是红塔山,后来是云烟,〇〇年,豆瓣厂在永安市也开了店面以后,爸爸就一直都在抽软中。

“这个好,这个我抽起舒服!”爷爷不拿爸爸的烟,只抽天下秀,天下秀就天下秀嘛,有时候爸爸也抽天下秀,两个人在阳台上你一口我一口,奶奶就在里面说:“你们两个吸毒的,注意一下空气质量啊!”

“就抽这根,就抽这根!”爷爷应着奶奶,背过身去,把烟都往阳台外面吐。

“胜强啊!你这个烟瘾要不得!你哥回来一趟,你抽什么烟嘛!”奶奶果然念开了。

“那我在阳台上抽了进来嘛!”爸爸已经点燃了手上的烟,什么也不能让他把它放下。他就坐下来,在爷爷的椅子上,手上捏着爷爷的烟灰缸,和爷爷坐在一起,看着客厅里面奶奶在和大伯说着和乐融融的话,喝着普洱茶。龟儿子的,爸爸想。他抽了一口烟,又抽了一口烟。

爸爸决定要一直抽到烟屁股都烫手了才回客厅去听奶奶他们说话。

虽然没像大伯那样做成大学教授,可爸爸好歹也不是什么傻子。关于那两包花椒的事情他自然是想得很清楚的。

要把花椒的事说清楚,首先不得不把大伯手的事稍微讲一下。还有,爸爸觉得他出落成受气包的事也和大伯的手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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