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心湖南(2)

尽管不愿写或不忍写,可是先生却从未放下他的笔。相反,“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他一边写,一边编,佳作迭出。后来就读到了他的《念楼随笔》《念楼学短》,杭州的叶小芳大姐还寄来了《钟叔河散文》。这几本书,《念楼学短》我最喜欢读。我曾在一篇题为《短文的魅力》的读书随记中说:

“钟先生的慧眼识短,简洁风趣的译笔,加上其后的随感,如三豪灵笔,画龙点睛般地把读者引领进深广阔大的思维空间,启人睿智,发人深思。短,加上‘思想、气质和趣味’——先生将自己独得的短中三昧集为一道大餐,让我们领略了短文的魅力。正如论者评价此书所说:‘习惯了洋洋洒洒码字,将汉语言文字弄得肮脏不堪,对文字垃圾已经麻木了神经的我们,捧读此书,惟有汗颜。’”

先生的文章,不温不火,雅致、清净,读之如春风拂面,又如面临一片澄明清净的湖水。文章见识尤其深刻,拈花之处每每见于字里行间,使慧心人醍醐灌顶,露出会意的微笑。

十年来,多得先生恩惠,一直思有以报之。南海出版公司委托我编一本供中学生阅读的散文选,初高中上下两册,我选编了先生的四篇散文,《湖南官话》《黄鸭叫》《差距》《沿着岷江走》。只可惜高中册未出版,只收进两篇。但也慰情聊胜于无,算是略微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书印成后,我给他寄去一本。随信附上两张花笺纸,求先生挥洒,以为纪念。不久,先生的复信就摆在了案头。当时的心情,真是激动得难以言表:小子何德何能,竟得到前辈如此垂青!

信中附言道:“拙作承青及甚感,笺纸已遵嘱写了奉呈,因从来不蓄笔砚,只能以‘硬笔’写出,请谅。”两页笺纸,第一页写了一首自作诗:记得青山那一边,花间蛱蝶正翩翩。可怜茵梦湖中水,不照人寰五十年。

附注中言:“小说《茵梦湖》中莱因哈德警句有云:我们的青春在青山的那一边,可现在它们到哪去了呢?近作怀旧小诗,呈德水仁兄一哂长沙钟叔河新一年。”

第二页,写的是严复译孟德斯鸠《法意》(今名《论法的精神》)中的一段话:“孟德斯鸠不信上帝,临终时神甫问之曰:汝今知上帝之伟大矣乎?孟氏对曰:帝力之大,正如吾力之为微。呜呼,此言真可以金字刊为其墓铭也。录严又陵译文以应德水先生雅属长沙钟叔河辛巳正月。”

两页纸右上角都钤了引首章,印文曰:风满楼。落款后有先生的名章。两文内容虽不相同,但是悲天悯人之怀,溢于纸上,令人寻味不已,唏嘘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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