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方说,在一家资本金5亿元的券商“资金池”里,它竟然动用了15亿元的客户保证金余额,假设加上前几年投资利润5亿元,由此拼成一个25亿元的自有资金盘子,再以此向银行申请25亿元的贷款,筑成一个接近50个亿的总“资金池”,在考虑自身发展和对外投资时,通常以这50亿元作为考量。
但现在先是15亿客户保证金必须从这个盘子里抽出来,接着银行看到自身放贷风险,又会至少收回15亿元的贷款,这个“资金池”一下子就会放掉30亿元的水量,那么原来以50亿元为考量投放出去的巨额投资将何以为继?
而且假设挪用的巨额客户保证金一时还不上来,银行融资额度一定会相应减到更低,直至一分钱不给,那么这家券商将不得不靠自有的10亿元资金,维持50亿投资所带来的运营困境,风险和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明明桌上就摆放着关于银行贷款和客户保证金使用范围的禁令文件,但在利润盈余或者银行贷款不足的情况下,哪家券商还会想到确保客户保证金的安全呢?而当巨额的融资需求或许能带来巨额的短期利益机会时(且不论这种机会属于企业还是个人),又有哪家券商愿意确保银行贷款的长期安全性呢?
中国券商在资金管理方面最糟糕的情形是,早期券商总部跟其下属机构网点在资金管理上实际是分离的。因为市场波动,客户保证金余额在总部看来是相对稳定的,但在具体网点来看却是变化巨大,造成有时余额很小,有时又余额巨大,受到资金清算技术条件的制约,总部没法实现客户保证金的统一清算和上存管理,资金大部分都是留在网点里。网点财务只需要给总部报个数,将每天的进出和余额记录在册即可,实际资金余额仍留在网点。网点在总部监管控制不到位的情形下,完全可以自己支配这部分资金的短期用途,既可以融借出去赚取利差,也可以作为投资周转资金使用,还可以买成股票,赚的部分放进小金库。
总部检查时能对付过去就不用紧张,出了事能想办法补救就不上报,如果实在补救不了就只能把烂摊子扔给总部去收拾。正是这种管理上的短暂失控,助长了券商队伍里长期无法清除的腐败现象,也给各种既得利益圈子的形成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在不少券商的历史旅途上埋下了毁灭的定时炸弹。这些早期资金管理上的混乱情形,也让华夏证券在很长一个时期里吃够了苦头。
在邵淳主持下的大规模实业投资中,华夏证券主要依赖银行贷款。但在90年代中期,国家宏观政策发生变化,银行贷款迅速收紧,使得华夏证券资金突然吃紧,最后只能在自身的资金池里拆了东墙补西墙:随着券商资金管理制度的不断完善,委托理财资金专款专用,银行贷款又拿不到,只能拿客户保证金和高息借债来补充巨大的资金需求。此后,客户保证金划归银行专户管理,就不可避免地曝出挪用巨额保证金的窟窿。
一直延续到赵大建、周济谱主政时期,被挪用的客户保证金似乎成了华夏证券“永远还不完的一笔债”,成了“永远的痛”。另一方面因为挪用巨额客户保证金的不良记录,华夏证券从银行贷款的源头几乎被完全斩断,被迫“饮鸩止渴”,走上市场高息融资之路。
从此,为市场资金支付的高额财务成本,就像“雨中挑稻草”一样,越来越沉重,压得华夏证券多年之后仍喘不过气来。
客观来说,这种混乱的资金管理方式,并非华夏证券所独有,而是所有早期中国券商的整体“原罪”,所以到后来,也几乎是所有早期的券商都尝到了挪用客户保证金、持续高成本市场融资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