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偶像还是人民英雄?1

把政治人物的复杂生平拍成电影,较容易让主角剩下刻板形象供后人膜拜或仇恨。然而,这过分简化的效果在贝隆夫人身上出现,却偏偏天衣无缝。因为她留给阿根廷人民的最大遗产,确是一堆可供后人因应不同需要来重构的形象,而不是她本人忽左忽右、半真半假的意识形态。有见及此,这部有著名左翼电影人奥利弗·斯通参与的历史音乐片,并没有硬销什么理念,只希望继续凝固贝隆夫人的既定形象和明星效应,让有意成为“新贝隆夫人”的凡人得到通识教材,学会如何同时成为右翼的封建偶像和左翼的人民英雄。

●第二贝隆夫人情陷右翼占卜师

首先被复制的是“第二贝隆夫人”。2007 年1 月,新闻赫然报道“贝隆夫人被捕”,这不是死人复活、鞭尸,而是指贝隆君在妻子死后再娶的第三任夫人伊莎贝。表面上,伊莎贝的个人经历,确实和麦当娜化的第二任夫人艾薇塔类似:同样出身自低下阶层,同样从事娱乐事业,同样因美貌得贝隆赏识,同样夫唱妇随染指政治,当贝隆在流亡20 年后的1973 年获邀回国复辟,第二贝隆夫人伊莎贝还做到正牌贝隆夫人艾薇塔做不到的事,即获丈夫提名为副总统。贝隆翌年在任内病故,伊莎贝即以副总统扶正为总统,更成为阿根廷历史上首位女元首。贝隆选择了她,除了为解决生理需要,也刻意希望她能填补艾薇塔死后的位置,希望再结成一对梦幻组合,让习惯了双双对对的国民容易适应。伊莎贝也十分努力地希望演好自己的角色,甚至连蓄发也蓄得和旧贝隆夫人一模一样,刻意加强自己的高贵感。可惜始终不得民心,还惨被嘲笑为东施效颦,结果在位两年,就被丈夫昔日的部属轰下台。

第二贝隆夫人不得民心的最大原因,和旧夫人得民心一样,都是源自形象问题。例如她宠信一名占卜师,不但逼丈夫委任他为私人秘书,在自己独立执政时更将“大师”变成部长,负责统领秘密警察,令军队大感不满,也令这个天主教国家的民众感到不成体统。由此可见当寡妇遇上占卜、风水,无论在香港还是阿根廷,无论是富婆还是女总统,蠢事往往一发不可收拾。但更深层的原因,还在于伊莎贝没有得到丈夫“贝隆主义”(Peronism) 的真传。贝隆主义被当代学者视为民粹主义典型,贝隆夫妇加强中央集权、取缔反对派、组织秘密警察、以国家领导经济的强硬作风,都颇为法西斯。不少纳粹分子隐姓埋名的地方,首选就是贝隆治下的阿根廷,甚至有说希特勒没有死,只是接受了阿根廷提供的假身份一条龙服务云云。

贝隆首次下台后,长期住在西班牙,也是因为和独裁者佛朗哥关系极好。虽然如此,但因为艾薇塔的平民色彩,和不断在国内派糖的举措(有说资源都是通过非法挪用国际社会援助而来),令他们的政府渗入了一些左倾社会福利元素,贝隆主义在拉丁美洲才被当成是左,但在欧洲始终被视为“纳粹余孽”。艾薇塔的最大贡献,就是局部统一了左右两派的群众基础,同时得到军方和贫民拥护,局部牺牲的是资本家和地主利益。伊莎贝却不懂左右逢源,公然以纯右倾姿态治国,她那名占卜师也是惹人反感的大右派,结果两面不讨好,一方面引发左翼工会大罢工,令经济一团糟,另一方面她自己又成了军方傀儡,却依然被认为不够强硬。情况逐渐失控时,伊莎贝参与了智利独裁者皮诺切特领导的拉丁美洲反共大联盟,估计直接下令枪决的异己人数达一千,让军方权力大幅膨胀,埋下马尔维纳斯群岛战争的伏笔。上述“右翼恐怖主义”管治,令伊莎贝终于在下台20 多年后被法庭翻旧账传召。新旧夫人对比,可见美貌与智慧并重并非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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