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公认,1904年是《纽约时报》发展至为重要的时间。这一年,34岁的卡尔·范安达被聘为主编。
范安达是现代美国新闻史上一个极富传奇性的人物,被他那个时代及后来的许多美国报人视为办报天才。据说他酷爱编报,到了如醉如痴的程度。而且这种爱好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当他还是俄亥俄州一个6岁的乡下孩子时,就把各种报纸剪贴在一张纸上卖钱。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大学数学系,可对报纸的热爱使他宁肯用科学家的头脑去办报。
阿道夫·奥克斯雇用范安达时,他已经有了12年报纸工作的经验,而且是《纽约太阳报》的夜班编辑。虽然在《纽约时报》担任了主编,可他在此后的20年中仍是夜班编辑。他的作息时刻表这样安排:下午1时上班,6时下班;晚上10时上班,翌晨5时下班。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
范安达是个和奥克斯同样严肃的人,人们从未见过奥克斯笑,而范安达的目光被称为“范安达死光”。在合作的20余年间,这两位《纽约时报》的要人始终互称先生(恰如在《纽约时报》的报面上,从总统到罪犯一律被称为先生一样)。但他们是最亲密、最默契的合作者——他们都重视新闻,特别是严肃、重大的硬新闻,奥克斯甘愿为获得新闻花大钱,而范安达则知道如何去花这笔钱。
范安达驾驭着《纽约时报》的新闻。那是个电报正在发明、通讯社刚刚建立、报纸专职驻外记者还为数不多的时代。范安达既善于公正、平衡、严谨地处理日常新闻,又显示了组织报道独家新闻的惊人才能。
日俄战争爆发之时,《纽约时报》于凌晨4时30分才收到通讯社关于日本海军击溃俄国军队的新闻提要,而清晨出版的号外,却在头版刊登了半版战争消息,又在内页发表了翔实的背景材料。这些材料全部是范安达事先经过仔细调查收集准备的。
1912年4月15日凌晨1时20分,《纽约时报》从美联社电讯获知豪华邮船泰坦尼克号初航中触撞冰山的提要,邮船是否沉没不得而知。而范安达通过电话询问航运公司和推理计算,认定船只已经沉没。次日,当所有其他报纸对这一事件报道都含糊不清时,《纽约时报》三栏宽大字标题的报道使这家报纸再次载入史册:
《新型豪华邮船泰坦尼克号触撞冰山》
《午夜时分船头沉没》
《妇女登上救生艇》
《12:27呼救信号消失》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范安达派20余名记者奔赴前线。这年8月,它先以6版篇幅刊登英国外交部的白皮书,次日又发表了德国方面关于造成宣战的前因后果的说法。这回是它的记者从柏林带回的独家新闻。
《纽约时报》在整个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报道全面翔实,图文并茂,使它成为真正伟大的报纸。而奥克斯也为报道新闻破费巨大——在美国参战的那年,范安达仅在电讯上就花了75万美元。
1918年,当普利策奖第一次颁发时,它理所当然地属于《纽约时报》。虽然范安达至1925年就进入半退休状态,但他为《纽约时报》编辑部建立的传统却一直延续至今。这就是:以客观的、超党派的态度刊登长篇、准确的报道,全面报道国内外一切重大新闻,包括被其他报纸忽视或压缩成概要的新闻。这是一种格调高贵,分外使人看重乃至倾心的传统,一种被报评家们称之为“档案记录报”的传统。
今天的时报大楼也是在那个年代建成的,它就坐落在纽约市曼哈顿43街,一个在繁华的纽约显得相当寂寞的角落。我初次造访那里,便感到这幢14层的灰白色大楼式样老派,面色冷峻,甚至在建造之初也毫无哗众取宠之意,使人很自然地想到其主人《纽约时报》的自信、尊严和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