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得被马蜂咬上一口,接着才能谈得上被拯救。
你跑得飞快,马蜂群体根本无法光顾你的脑门,也自然无须拿扫帚的人帮忙撵走它们。要想得救,你要跑慢一些,至少要让一只马蜂在你的脑门上尝到一点甜头,或是血的咸腥味,这样,再喊救命,就比较合适。
你的头上留下了马蜂考察过的遗迹,并不说明你喜欢被马蜂叮。你低下被它叮咬过的头,红肿之处格外醒目,面向拿扫帚的人,你会省去许多废话,省去很多你的确看见了马蜂的描述:我没有欺骗你们。纵然是那把扫帚曾经向没有一只马蜂的天空飞舞,救我的人必然也信以为真。
我不是故意放慢脚步,等待马蜂追上来才遭如此结局的。
我往家里跑,它们也尾随嗡营。我赶紧关门,却把蜂群关在了家里面。细细推敲起来,好像是我不愿放它们走。我是个死脑筋,从来认为,已经关起的门,不便再反其义重新启用。也就是说,从这扇门进来再从这扇门出去,根本就不符合地洞的原理,也不符合一个逃跑者的急匆匆的心理路线。重新打开门,你正要往外跑,弄得不好让更多的马蜂进入,届时,家里人会责怪,为什么不关门?
我是遵循着往前跑的原则直奔通向后院的门,如同从前面的洞口进来,从早已备好的后面的洞口出去,这个逃跑的原则基本上是正确的吧。后院的门映照着外面的阳光,如同我刚进洞口看见的光亮。我一把抓住门环往怀里拉。当时的情况是这样:门是从外面反锁着的,反锁的原因是防止儿子逃出去玩耍,已经反锁很长一段时间了。
请问:门是反锁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锁的戒条为:将把人和马蜂关在它们先后鱼贯而入的封闭领域。要等到马蜂叮人的意图得以实现再说。要等到马蜂在书上叮人转变成真的叮人再说。我头上红肿处的饱满也就是马蜂叮人意图的饱满,也就是马蜂的安息。不是说马蜂叮过人就不再叮人了吗?
当然,我不是抱着头站在墙角不动,等待着马蜂来叮我。我与它在房间里周旋良久,它掉进窗帘的褶皱里,差点要被我拍死的时刻,它竟在我脑门上停了一下。
我猛地推开窗户,正欲跨窗而跳,马蜂却趁势抢先一步飞走。我生气地想:现在,立即请你出去,并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这个时候再逃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我收回了搁在窗台上的那条腿。剩下的任务,是赶紧找红药水,红颜色在脑门上多绕几圈,以示说明:我需要拯救,你们来迟了……
这天,孩子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的就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马蜂窝。儿子说:“给老爸研究研究。”我很仔细地观看它们繁殖的场所,一个个正六边形的巢穴里有蛹虫在往后面爬。
马蜂和蜜蜂肯定差不多,其习性也就是吃糖。我冲了点糖水,用毛笔蘸着糖水往一个个蜂蛹的脑袋上点去,然后把这些胖乎乎的家伙排列在一张纸上。
儿子在背后拍拍我的肩膀:“老爸你在干什么?”
“我在喂养。”
儿子接着“哎呀”一声:“你真是一点也不懂,你怎么把糖水全点到它们的屁股上了!”
我很惊异,怎么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