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留在欢迎仪式之外

在我领到赠品——《毛泽东选集》和一把系着红绸的镰刀之后。

在我已经表了态:“明天一早就下地,一定要开好第一犁。”

在全体公社干部、驻公社人员都为我热烈鼓掌之后。

我已经和他们说了声再见,但是,我具体到哪一个生产队去扎根还没有联系好。

我又不走了。

逗留在一个欢送仪式之外,就像一本书已经重重地合上了,该死的书签却掉在外面。刚才还有老农民抢着帮我拎背包,我准备上路的时候,老农民把背包结结实实地扣在我的脊背上,他说着一路上小心之类的叮咛,当然还慈祥地用他手掌的温暖熨平我肩上的背带,现在我的背包真正落到实处。

因为你要上路,没有谁总是陪伴你。

已经说过再见,暂时还没有再见的迹象,曾经帮你拎包的人,开始支支吾吾在我身旁,用一双粗壮的手在我深勒绳索的双肩上轻轻掠过,我背上的重负感,在背包离开的瞬间转成一阵沁人的凉爽,这已经成为从此不再重复出现的我的梦想。

你可以领略到一次有人帮你拎背包,又帮你将背包安顿在背上的阶级深情,你可以体会一阵暖流流遍全身。你在精神上的第一次受孕,一不小心却逗留在一个欢送仪式之外,你失去了处子的身份。

我与老农在公社的大院再次相逢,如同陌路人。

眼下,剩下我一个“未来的农民”,在公社的食堂外面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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