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恩斯的辩护词里,有一条需要单独拿出来说一下:商业广告和好莱坞文化同样是某种思想控制,既然这些可以被接受,“思想钢印”也应该被接受。看来,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不同程度的思想控制。每天走出家门,地铁站、广告牌、LED屏上的信息都在暗示、催眠着我们,每天回到家,网络上、手机上的信息都在试图控制我们,它们像一颗颗诱人的蓝药丸等着你吞服。
嘿,你选择红药丸还是蓝药丸?
结尾处附上江晓原和刘慈欣“酒吧对话”中关于自由意志的片段,供参考。
刘慈欣:我想说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用话语来说服你,和在你脑袋里装一个芯片,影响你的本质判断,这两者真有本质区别吗?
江晓原:当然有区别,说服我,就尊重了我的自由意志。
刘慈欣:现在我就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这是我在下一部作品中要写的:假如造出这样一台机器来,但是不直接控制你的思想,你想得到什么思想,就自己来拿,这个可以接受吗?
江晓原:这个是可以的,但前去获取思想的人要有所警惕。
刘慈欣:对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一点。按照你的观点,那么“乌托邦三部曲”里面,《1984》反倒是最光明的了,那里面的人性只是被压抑,而另外两部中人性则消失了。如果给你一个选择权,愿意去《1984》还是《美丽新世界》,你会选择哪一个?
江晓原:可能更多的人会选择去《美丽新世界》。前提是你只有两种选择。可如果现在还有别的选项呢?
刘慈欣: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谈到的一个观点是,人类对于整体毁灭,还没有做好哲学上的准备。现在我们就把科学技术这个异化人的工具和人类大灾难联系起来。假如这个大灾难真的来临的话,你是不是必须得用到这个工具呢?
江晓原:这个问题要这么看——如果今天我们要为这个大灾难做准备,那么我认为最重要的有两条:第一是让我们获得恒星际的航行能力,而且这个能力不是偶尔发射一艘飞船,而是要能够大规模地迁徙;第二条是让我们找到一个新的家园。
刘慈欣:这当然很好。但要是这之前灾难已经马上就要到了,比如说就在明年5月,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晓原:你觉得用技术去控制人的思想,可以应付这个灾难?
刘慈欣:不,这避免不了这个灾难,但是技术可以做到把人类用一种超越道德底线的方法组织起来,用牺牲部分的代价来保留整体。因为现在人类的道德底线是处理不了《冷酷的方程式》(克拉克的科幻名篇)中的那种难题的——死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一块儿死?
江晓原:如果你以预防未来要出现的大灾难为理由,要我接受(脑袋中植入芯片)控制思想的技术,这本身就是一个灾难,人们不能因为一个还没有到来的灾难就非得接受一个眼前的灾难。那个灾难哪天来还是未知,也有可能不来。其实类似的困惑在西方好些作品中已经讨论过了,而且最终它们的都会把这种做法归于邪恶。就像《数字城堡》里面,每个人的e-mail都被监控,说是为了反恐,但其实这样做已经是一种恐怖主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