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动物(2)

小屋保护婴儿的安全,在正午的烈日下提供一丝荫凉;新鲜的奶也存在屋里。夜晚来临之后,大孩子和成人都露天睡在星空之下,孩子们在一张垫子上蜷成一团。太阳一下山,沙漠气温骤减,家里的毯子不够一人一条,我们的衣物也少,所以只能抱成一团,彼此以体温取暖。父亲是孩子们的保护神,睡在稍远处,守卫着家人的安全。清晨,我们和太阳一同起身。头一桩事,就是去畜栏挤奶。无论我们睡在何处,都会砍下矮树搭成围栏,防止牲口在夜里走散。幼畜和母畜必须分开睡,不然幼畜会把所有的奶喝完。我每天得挤牛奶来做黄油,同时还得给牛犊留下足够的奶。挤完奶,我们才把牛犊放进母牛的围栏,让它们吃奶。早晨的活干完了之后,我们喝骆驼奶做早饭。骆驼奶的营养最丰富,还含有维生素C。我们游牧的地区非常干燥,没有水来种庄稼,所以吃不到蔬菜和面包。有时我们会跟着疣猪,寻找植物。疣猪是非洲的大型野猪,它们可以嗅出地底下可食用的块茎,用蹄子和獠牙把块茎挖出,然后大嚼一顿。我们也得以分一杯羹。把牲口杀掉吃肉,在我们看来就是浪费。只在紧急情况下或重要场合,比如婚礼,我们才会宰杀牲畜。它们太贵重了,我们养牲口是为了取奶,以及用它们换取生活必需品。平时我们就靠骆驼奶活着——早上喝奶当早饭,晚上再喝奶当晚饭。当骆驼奶不够所有人充饥时,我们先让最小的孩子吃,然后是大人。不等所有人吃完,母亲绝不会动食物。说句实话,记忆里我从没见过母亲吃东西。哪一天晚上没有东西可吃,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值得惊慌。小宝宝可能会哭,但大点的孩子都知道该怎么办——早点睡觉就是了。我们努力保持平静的好心情,祈祷明天神会帮我们找到食物。我们对自己,对彼此说“In’shallah”,意思是“惟神所愿”——这也是我们的生活哲学。我们知道生命倚赖自然中的各种力量,而这些力量惟有神能掌控。大米对于我们来说,不啻于节日的盛宴。每次父亲背一袋米回家,我们都像过节一般开心。我们用母亲手编的篮子摇晃牛奶,做成黄油,再用黄油烹调米饭。偶尔,我们会拿一头山羊换取索马里较湿润的地区出产的玉米;磨碎后做稀饭,或在热锅上爆玉米花。要是我们的营地附近有其他牧人安家,我们会把食物与他们分享。只要一家人有食物,无论是枣子还是块茎,甚至宰杀牲口后割了肉,人们都会共同享用。虽然,在沙漠中一同放牧的一般只有两三家人,大部分时间与世隔绝,我们对群体仍有归属感,因此愿意与他人有福共享。从实用角度看,没有冰箱,无法保存肉和其他的新鲜食物,也必须尽快吃掉。早饭过后就该赶着牧群出门了。六岁的我每天都得赶着六十到七十头绵羊和山羊走进沙漠,给羊群找食。手里握着长长的棍子,我独自哼着歌,领着羊群往前走。棍子用来把脱离队伍的羊赶回去。羊儿们知道,出了围栏就意味着去打食,所以无需我太多驱赶。要找到丰美的水草,非得早起早出门不可。日复一日,我东奔西跑地找水,为保证我的羊群有水喝,必须得赶在其他牧人前头。而且太阳一升高,干涸的大地便会迅速吸走表面所有的水分。我让羊群把水喝饱,因为水源不好找,这次有水喝,下次可能得等一周、两周甚至三周——谁说得准呢?旱灾发生时,牲口时有渴死。每天找水的路越走越长,动物们挣扎着前行,可气力总有耗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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