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动物（3）

当你看着它们颓然倒下时，你会感觉那么无助，孤立无援；你知道死亡已经来临，而你毫无办法。索马里的牧区不属于任何人，所以我必须比其他人更敏捷灵巧，才能为我的羊群找到牧草。我本能地会感知下雨的迹象，不断抬头寻觅雨云的踪迹。其他的感官也逐渐敏锐，因为空气中的特殊气味和某种莫名的感觉都可能是下雨的前兆。羊群静静地吃着草，我则防备着入侵者。非洲到处都有觅食的食肉动物。鬣狗会鬼鬼祟祟地靠近羊群，攫取离群的小羊；还有成群的狮子和野狗到处游荡。这些掠食者成群结队，而我孑然一人。我不时抬头望天，计算着得走多远才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家。然而无论我如何小心，还是一次又一次失算。黑暗中，我跌跌撞撞地赶着羊，往家的方向走，鬣狗知道我看不见它们，纷纷向羊群发起攻击。我刚抡起棍子打走这只，那只已绕到了我身后。我刚把那只赶开，又有一只趁乱跑上前。最难对付的就是鬣狗，它们不抢到食物绝不会罢休；这一轮进攻没得手，下一轮立马接上。等我终于回到家，放羊归栏时都要数上好几遍。一天晚上，清点数目时发现少了一只。从头点了一遍，还是少了一只。再点一遍，就是少了一只。突然，我发现自己没看到比利。马上冲进羊群，寻觅它的身影，然后尖叫：“妈妈，妈妈，比利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当然，一切都晚了。鬣狗早已把我心爱的小肥羊叼走。我放声大哭，母亲抚摸着我的头。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生活多困苦，我们都必须照顾好牲畜。哪怕面对干旱、疾病甚至战争，我们首先考虑的永远是牲口的安全。索马里政局动荡，城市经常陷入混乱，不过我们身处沙漠，与世隔绝，因此很少被困扰。然而，大概九岁那年，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开进沙漠，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我们听过传说，士兵们会强暴独身在外的女孩，我认识的一个姑娘就不幸遭此劫难。索马里政府军也好，火星人入侵地球的大军也好，都一样可怕。他们不是游牧部落，不是我们的一分子，我们不惜一切也要避开他们。一天早晨，父亲派我饮骆驼，我便带领牧群出发。军队明显在夜里向前推进了，现在驻扎在道路四周，目力所及，到处散布着军队的帐篷和卡车。我躲在一棵树后面，远远地望着穿军服的士兵四处晃荡。想起那个被强暴的女孩，我胆战心惊。我孤立无援，如果被抓到，那些男人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我只看了一眼，就心生厌恶——厌恶他们的军服，厌恶他们的卡车，厌恶他们的长枪。尽管并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然而，即便他们真是为了索马里而战，我也绝不愿意和他们发生牵扯，只想离得越远越好。可是我的骆驼得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