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去上海是在五年之前,是为稻粱之谋。彼时我还年轻、还气盛、还不更世,因为爱慕沪上风月和十里洋场的繁华,便离了广西的蛮荒和桂林的温柔,一心想在黄浦江的滩头闯一闯。
那一段岁月,好名山,好大川,好美酒,好宴饮,好结交,好评头论足。斯时,因为迷胡兰成迷的一塌糊涂,经常盘踞在搜狐的“张迷客厅”,也在各界的“胡粉”中以“研究胡兰成”而自居。加上此前刚刚去过南京采访完胡兰成的儿子胡纪元,给南方人物周刊写了一篇《我父亲是一个归不了档的人》的专稿,有私淑私亲的窃喜,想借胡某人在他出过头的上海出出风头。
识得复旦一位顾文豪,因为其与陈丹青先生相熟,我便跟他要了邮箱前去致意。顺便说,那时候顾兄的装扮很、非常、极其“陈丹青”,留着和陈丹青一样的板寸,带着和陈丹青一样的眼镜,穿着和陈丹青一样的黑高领毛衣和黑西装,一翻眼就露出和陈丹青一样大的白眼珠,操着和陈丹青一样调性的抑扬顿挫,下笔便是“三月的上海,下雨,梁文道与我走在市区的一条喧嚣大道上”,实话说,我当时乃至现在都非常不喜欢这样的做派,所以相识没多久就渐行渐远了。
还说陈丹青,因为陈早岁在国内出过一本随笔《多余的素材》,有专门写胡兰成的一篇,那时候谈胡兰成还是一个犯忌讳的话题,辗转良久才得以出版。于是我便发了对胡纪元的专访给他,当时想必凡心炽热有炫才邀宠的心思,二来也因为他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有颇深渊源,而我正好谋职于此。本想会泥牛入海,不想却天外来音,丹青先生收信不几天就回了一封邮件——
东林:
我在纽约家没宽带,收件很不易。今见信和照片,很谢谢。
原来你是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么?你属猪。很高兴你的见识和兴致,很多事总算骗不过你们了。这是何等高兴的事。且家庭到底还是有作用,有你父祖的基因在。在今天的大陆读什么鸟书,进什么大学。这种事我愿向着胡兰成与毛润之,乡下村里出来,自己读书,自己闯世界。
再谢谢你的照片。纪元还真几分像年轻时的胡兰成。希望后几日能正常收信。
丹青
2009年8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