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姓文章



亲民党主席宋楚瑜的太太名叫陈万水,宋太太的弟弟名叫陈千山,二人都出生在陕西岐山,因此,关于中共陕西省委书记李建国5月5日会见宋楚瑜的消息,不少媒体直接用姐弟二人的姓名做文章,中新社的标题就是:李建国与宋楚瑜共话“万水千山”。

对毛泽东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他就很喜欢戏谈对方的姓名,以此拆掉领袖与普通人之间的无形之墙。追溯起来,这也是前人留下的一项文化传统。《归田琐记》载,有位叫续立人的官员这样被人讥讽,“尊姓原来貂不足,大名倒转豕而啼”。据说,续某因此向巡抚江苏的林则徐告状,要追查,林则徐笑曰:“自苏州府设同知官以来,官此者不知几百十人,今能举其名者几人?得此雅谑,君不朽矣,又何愠焉?”把续立人弄了个大红脸。

历史上的诸多名姓文章,出发点一般都不太“友好”。《朝野佥载》载,狄仁杰嘲笑卢献:“足下配马乃作驴。”(繁体字“卢”与驴之“户”字形完全相同。)卢献当即反唇相讥:“中劈明公,乃成二犬。”把“狄”字分开,是两条狗。狄仁杰疑惑,我那半边明明是“火”嘛,怎么成了狗?卢献答:“犬边有火,是煮熟狗。”从两人的相互谐谑中可知,驴和狗在唐朝的时候已经是骂人的话。《水浒传》里的花和尚鲁智深,更每每被人骂作“秃驴”。令人喷饭的是,在五台山吃醉酒后,鲁智深也同样骂他的师兄师弟:“不看长老面,洒家直打死你那几个秃驴!”有人考证,自宋元之后,龟的地位明显下降,成为骂人取笑的代名词。驴和狗当然也不是先天的“贬义”,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地位下降”的呢?有趣的是,今天同行旅游的人互称为“驴友”,驴又有了一点“正名”的意思。

五代十国时的宋齐丘,本字超回,当过吴国和南唐宰相。汪台符亦曾“贻书侮之”,说他自以为能与孔子比肩,比颜渊还厉害。这里是把“丘”解作孔丘,把“回”解作颜回了。宋齐丘之名可能也正是这个意思,所以才“惭”,接着还改字子嵩。汪台符这样讥讽他,宋的人品肯定是有问题的。按明代《菽园杂记》搜集的一种看法,他是个杀人犯,为剽窃人家的学术成果而杀人。《化书》是道教经典著作之一,从北宋陈抟开始,直到元全真道十方丛林之规制都把它作为必读的经书。这部著作一度传为宋齐丘所作,其实是他偷谭峭的。传说谭峭跟宋齐丘会面,把书给他看,“齐丘以酒饮景升(峭字),虐之盛醉,以革囊裹景升,缝之,投深渊中,夺此以为己书,作序传世”,宋齐丘因此还混了个“齐丘子”的美号。不过,那传说接着就很神奇了,到了怪诞的地步。说有个打鱼的人拾到革囊,打开一看,一个人睡得正香,大呼,乃觉。问其姓名,曰:“我谭景升也。宋齐丘夺我《化书》,沉我于渊。今《化书》曾无行乎?”渔者答:“《化书》行之久矣。”景升曰:“《化书》若行,不复入世矣。吾睡此囊中,得大休歇。烦君将若囊再缝而复投斯渊,是亦愿望。”于是,渔者如其言,再沉之。

《玉壶清话》云,宋初有位很出名的画家郭忠恕,最长于画宫室、舟车,亦能画山水。他画宫室建筑,能对建筑物作精确表现,重楼复阁,深远透空,“梓人较之,毫厘无差”,甚至可以拿去当做施工图纸,同时又不失为绘画艺术。郭忠恕在宋太宗时当过国子监主簿,肚子里很有点墨水,便以此作为“惟纵酒无检,多突忤于善人”的资本。有一天,郭忠恕一边喝酒,一边拿国子博士聂崇义的姓来开玩笑,说“聂”字“近贵全为聩,攀龙即是聋,虽然三个耳(聂之繁体),其奈不成听”。聂崇义也是学富五车的人物,反过来则拿“忠恕”做文章:“勿笑有三耳,全胜畜二心。”凑巧的是,郭忠恕后来因“坐谤时政,擅货官物,流登州”,真有点应了聂崇义“评价”的意味。

大画家米芾的癖好很多,其中之一为洁癖。他有个女婿叫段拂,字去尘。相传他当初见到这个名字时非常高兴地说:“既拂矣,又去尘,真吾婿也。”就这么把女儿许给了他。当然米芾择婿也不是单纯地从名字上计较,他的另一个女婿就叫吴激,字彦高。记载表明,这个“真吾婿也”的段拂其实乏善可陈,倒是吴激不仅以乐府知名,与辛弃疾的老师蔡松年号为“吴蔡体”,而且书法俊逸,绘画亦得其岳父米芾笔意。

唐朝李惠登,自小军吏一步步做到了随州刺史。他自解名字说:“吾二名惟识‘惠’字,不识‘登’字。”就是说,自己并没有想着当官,而是想着给百姓以恩惠。《旧唐书·良吏》证实了他的话,说他“居官无枝叶,率心为政,皆与理顺。利人者因行之,病人者因去之,二十年间,田畴辟,户口加。诸州奏吏入其境,无不歌谣其能”。李惠登的自解,实际上阐述了自己的为官态度。

2005年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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