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情·西北望长安……(3)

走近华清池,一汪清幽碧绿的水,梦一样迷蒙在蓝天下。这水是如此神奇,只是在刹那间,华清园里喧嚣的游人和杂乱的环境就在我视线中蒸发。一幅诗意的景致情不自禁又迫不及待地从心中流溢出来:海棠花瓣、芙蓉花瓣、桃花瓣漂在水上,连水湄也染上了胭脂的氤氲,玉容如雪、肤若凝脂的贵妃杨玉环,顾盼流芳地在池水中舒展软玉温香的娇躯,婀娜出国色天香,婀娜出风情万种,婀娜出千人爱万人迷,婀娜出风流天子不爱江山只爱美人——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一枝红艳露凝香,

云雨巫山枉断肠。

名花倾国两相欢,

长得君王带笑看。

杨贵妃就是这样轻挪莲步在公元7世纪诗人李白的音韵、节奏、意象中,千娇百媚地向我们走来。

这样的幻觉是梦,是所有中国男人的梦。

华清池,中国只有这样一个池的水能够闭月羞花地香,柔情甜意地香,穿越时空地香,温馨荡漾在有缘相遇她的男人心中,神奇香溢在心仪她的男人臆想中……

给白居易来点掌声

杨贵妃和华清池都要感恩一个人,这个人是白居易。

因为杨贵妃,华清池流传了下来;而因为白居易,杨贵妃与华清池才绝代如梦地流传下来。

李白曾经败给两个人,一个是写了《黄鹤楼》的崔颢,让他搁笔,一个是写《长恨歌》的白居易,因为先抱月而去,就叫他没有办法到人间再写杨贵妃与之比高矮。

和李白不同,由于时间的误会,白居易没有能够亲睹杨贵妃的绝世芳容。在他心中,这种遗憾化为了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长恨歌》就是做梦,写梦,一个让白居易魂飞魄散、顶礼膜拜的梦。我揣测他在写时,一定有一个贯穿始终的情结:想亲近她的肤肌,嗅她的肤香,吻她的芳唇,搂她的雪肢玉体。他手中那支笔,因此晶莹华清池的清流,摇曳唐时牡丹的芬芳,流出柔情蜜意,流出绮丽如梦——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居易就这样为他也为中国男人创作了一个神光离合的梦,送来了一个永远的“情人”——眼角眉梢火焰一样放射出圣洁与性感、清纯与妖冶、优雅与娇媚、柔情与销魂的“情人”,让中国男人可以甜蜜想象,温馨做梦,悄悄邂逅,并因此在血液中增添出呵护、疼爱、怜惜女性的色素。哦,千载之下,我们真想声情并茂、热血涌流地喊一声“环儿——”。

华清池园里,展示了毛泽东亲自手书的《长恨歌》。我不敢胡乱猜测伟人在书写时,心中是不是闪念过对杨贵妃的玫瑰色绯思。但我确切地知道,他没有在“闲庭信步”时挥毫泼墨,手书屈原的《离骚》,杜甫的《三吏》与《三别》。

白居易是货真价实的诗人。他在35岁时写了《长恨歌》,在45岁时写了《琵琶行》,都是长篇叙事抒情诗,都是写女性——遍翻中国文人书房,也就只写了两部长篇叙事抒情诗。所以,必须这样下结论,中国男人,中国古诗,中国文化都要感恩白居易生命中的这两个“5”。在“惟女子与小人难养”的中国传统文化背景下,白居易以对女性的尊崇、疼爱、相惜推出的杨贵妃与琵琶女,彻底颠覆了“存天理,灭人欲”的“四书”“五经”,简直可以说是光芒万丈,惊天地,泣鬼神!是真正的千古绝唱!其实,这两首诗一问世,就受到许多人的追捧,唐宣宗李忱在凭吊白居易的诗中就提到了这事:“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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