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日
志清:
今天收到你的信,知道就快要动身,所以连夜把作保填的表寄上。那次见到Prof. Michael,他说Stanford的Prof.陈跟他提起我——大概他一时把Stanford与Berkeley缠错了。所以我以为是到Indiana开会的Prof. Chan Shau-win,想必曾经看过我写的东西,或者可以找他作保译《海上花》,问过他才知道是误会。我回来后才想起表上有“几时认识的”一项,赶紧写信给庄先生请他不必问Mr. Franz。预备过天再写信给Joseph Lau,问他能不能算是一九六○年在台北认识的。另有一项“私人还是职业上关系”,我想好在我们见面次数少,不如就写职业上,作为批评家与作者关系。开会的事在我是可一而不可再,似乎有人说过“无论什么都值得试一次”。你说的短篇小说集,我当然愿意译一篇,但是最近发现文凭丢了,连自己的三本书都丢了,等你到台北,能不能替我每样买一本,《传奇》《流言》《短篇小说集》,买不到,旧的也行,版本坏没关系。等看过《传奇》再跟你商量译哪篇。稿费二百元我觉得很合理,如果要你多给,那只好不译了。随时等他们发下来再寄给我,不忙。目前生活无问题,我最不会撑场面,朋友面前更可以不必。Joseph Lau说你写过两封信给Prof. Michael关于我,我听了非常难过,更怪自己说话不留神。我这些年来只对看得起我的人负疚,觉得太对不起人,这种痛苦在我是友谊的代价,也还是觉得值得。Prof. Young还有封信,我懒得寄来了,还又要你寄回来。说做writer-in-residence拿lecturer薪水,高低不定,等他下次到华府来找我见面。这事大概没有可能性,有什么再跟你们商量。你在台北的时候,还要托你打听打听《怨女》可否在那里出版,本来要在香港连载,耽搁了这些年似乎也有变化。英文本寄到英国去也刚赶上那边码头罢工。秋天等我根据英文本改了抄了,先寄给你看看是否valid,这次一定要复印一份免再遗失。你临走一定忙,等到了台湾再把通讯处告诉我。祝
一路顺风,玩得痛快,母亲与妹妹也都见得着。
爱玲
七月一日(一九六六)
[按语]
我于一九六六年拿到一个FulbrightˉHays Fellowship,在台北住了近半年,先后也有机会去日本、香港观光。一九四七年十一月离沪后,这是我第一次返国。爱玲误以为我即可见到母妹,其实我的父母妹妹都在上海。《中国古典小说》这部英文著作即将完成,因之我在信上提及编译二十世纪中国小说集的另一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