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中国人太能干反而该少做事(15)

中国国家富强了,人却没有醒过来

包括您、赖声川,还有李安,都有旅美的背景。您觉得在纽约的这些经历,会赋予华人艺术家一些什么样的气质?

陈丹青:重要的不是旅美的经历,重要的是,现在我们不要再老是“中国中国”,当然我也不喜欢老是“世界世界”。我的意思是说,中国目前已经是一个强国,也已经告别了完全孤立的隔离的状况,现代是一个传媒的时代,世界因为传媒已经变得区域和国家的隔阂不存在了。价值观、制度的距离绝对还在,不管哪个国家在演戏、在画画,它里面表达的就是生存经验,就是大家都是人,喜怒哀乐,就这点事,然后找到各种方式来表达。

此前我们都有个民族情结,对祖国是什么态度,这样的时代应该结束了。一个荷兰人,不会到哪儿都说我是一个荷兰人,我为我的荷兰骄傲。这就是木心《文学回忆录》里讲的,童年的衣服穿不上了,你别老披在身上。

那天跟黄磊谈话,我有点吃惊。他说我做所有的这些事情,就是希望有一天,我的女儿可以骄傲地说:我是中国人。他还是没过这一关,这还太浪漫主义。没有人欺负我们国家了,中国人在洋人面前那种低三等九等的时代过去了,理所当然我们应该出去玩,他们也过来玩。

昨天晚上看到五个法国人就踩了高跷,像精灵一样,在乌镇的深夜,就在街上走了一圈,我很感动。因为我相信他们比我们更高兴,你叫我扮演成一个踩高跷的,忽然出现在西班牙一个小城里面,我会非常兴奋。我还看到一个男人在水巷当中,不知道是德国人还是哪国人,跟个疯子一样,在那儿讲根本不通的中文,在演他一个人的戏。他很高兴,在一个他根本不了解的国家,他可能第一次来。人的天性都是这样的。

咱们有没有这个勇气,就是到世界任何国家,放声把我们自己唱惯的那个腔调唱出来,然后自己享受。没有,我们总是在想中国、外国,还有文化交流。

人相对有钱了之后,可能需要一种更高的身份认可,或者有一些文化上面的所谓追求,比如买字画附庸风雅。您怎样看待这些先富起来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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