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8)

这也是为什么球员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话越正经,越像头上戴着个保险套。

荷兰球星古力特不爱把保险套戴在头顶,他的那堆小辫浓密厚实,任何套子都套不下。有次古力特烦了被意大利记者反复追问,“如果……如果……如果AC米兰这场输了……”

“如果,如果,如果,那么多如果,如果我奶奶有那根活儿,她就是我爷爷。”

在足球更衣室里,屁话不仅用来彼此逗乐,即使是最严肃的问题,也必须用屁话来交流和解决。那些平素看上去温文尔雅、德高望重的老球员,往往是真正的屁话王,最擅长在关键时刻一句屁话就摆平复杂尖锐的问题。

博奇尼是这样一位老球员。他是马拉多纳儿时的偶像,上世纪70—80年代效力于阿根廷独立队。这位身高1.68米的球员,很像今天巴塞罗那的伊涅斯塔。一样瘦弱,一样前额没有头发,一样地带起球来如入无人之境。

因为身材瘦弱,博奇尼一直不被阿根廷国家队看好,直到1986年世界杯,马拉多纳对比拉尔多施压,32岁的博奇尼才得到征召。博奇尼在整个赛事中鲜有出场机会,但在帮派林立、明争暗斗的更衣室里,他被马拉多纳称作“师傅”,被队友视作“德高望重者”。

阿根廷队一路杀进决赛。长时间的封闭和激烈的赛事,让球员们面临着巨大身心压力。更衣室里发生激烈争论,论题是:要不要请求教练组许可,全队外出寻欢一次。

赞成和反对的人都有,双方僵持不下。这时候,轮到博奇尼发言,赞成和反对的两派,都期待这个率独立队赢得两届洲际杯的“师傅”说句“公道话”。

博奇尼只一句话,就让那些蠢蠢欲动的球员平静下来,安心呆在旅馆准备和联邦德国的决赛。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能够因为想日个一两回就吵成这个样子。要是我们得了世界冠军,全国人民都让我们日翻。”

从来不踢球的小男孩很难理解足球世界的屁话天性,不踢球甚至不喜欢足球的女孩,却有可能对此拥有轻易的感知。青春少年时,女孩对男孩的感知,远胜过男孩自己对自己的感知。

我在女孩的感知中长大。

12岁那年,我遇到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我对她说任何一句话,她都会回答,“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

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和女孩说话感到心跳加速,也是第一次有女孩清晰地指出我爱说屁话的毛病,彼时我已有两年球龄——很快,我为足球和她病入膏肓,我反复阅读球星成长励志故事,球技仍长进不大,更糟糕的是,我给那个小女孩写了信,告诉她我有了两个生命之爱,一个是足球,另一个……她收到信以后,从此不再搭理我。

上高中以后,我开始收到女生的信。有个没给我写信但送过我苹果的高年级女生在晚自习后对我说,“我们班的女生都觉得,当你认真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很有魅力。但是,当你不认真的时候,又让人感觉受不了。”

从12岁到20岁,整整8年时间,我像豆芽菜一样疯长,在球技上距离巴乔和马拉多纳越来越远,爱说屁话的习惯却与日俱增——这段时间里,我对异性的期待和恐惧都在爆发,恐惧是因为,我发现那些愿意接近我的女孩,不管她们因为什么欣赏我,都抱有一个潜在的愿望,一个不可告我的目的——她们不会像第一个小女孩当面指出我“神经病”,但她们实实在在地希望治好我,而且,如果治不好,她们终究会讨厌我。

我一度同意过她们的看法,并深感绝望。不因为她们,却因为自己。

我20岁时遇到了玮,她刚17岁。我们开始恋爱时,出于恐惧,我努力减少说屁话的频率,避免吓到她。但适得其反,我渐渐发现,玮从不试图治我。倒是,在我努力隐藏自己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有些无聊和失望。直到我问她,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我刚进大学的时候,法语系组织大一的学生去听高年级的学生讲学习经验。我对学外语是有自信的,不需要谁来告诉我经验或者方法,我只是想看看,高年级那些所谓优秀的学生,都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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