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9)

“他们都是严肃稳重的人。严肃稳重地告诉大一新生,学外语要多听、多读、多背,要怎么怎么,总之,无论男生女生,他们都很严肃稳重。只有你,我记不得你说了什么,反正,你就是想说明,你不是一个严肃稳重的人。

“在我家那边,父辈的每个男人都是严肃稳重的,男孩子们很在意继承到这一点,有些人稳重得好像可以把地板压出个洞来。我时常想,如果每个人都是这样严肃稳重,选择和一个人说话,选择和另一个人说话,到底又有什么区别呢?”

原来,她不仅让我心跳不止,还喜欢听我说屁话。

我大致记得在那次经验交流会上说了什么。我上大二,穿着冒牌的阿迪达斯运动服,嬉皮笑脸地对新生们说:

“大二的学生,仅比大一的学生早一年上学,就像大四的学生,比大一的学生早3年上学,都是在法语系上学,使用的课本一样,任课的老师也一样。路径都规定好了,让先走一步的人给后来者指路,很荒唐,所以,这样的经验交流会真没必要开。

“既然会已经开了,大家也都来了,我还被选中来这里说话,那么我就说一句话:他人的经验毫无意义,语言,最重要的是自己去经历,用心去经历。在座诸位很多都是高考里的高分学生,但我想提示,语言不那么和智商有关,和情商的关系更紧密。你最后能学多好,不完全取决于你有多聪明,但必定取决于你能付出多少爱,爱得越疯,学得越好。”

我终于相信,爱情可以不是一个医院,却没期待过,玮会喜欢上足球, 25岁那年,她在米兰加入一个业余女子足球俱乐部,自己去踢球。

现在,每天不说屁话会着急的人,不是我。

在米兰竞技俱乐部预备队,玮的队友们全是16~18岁的意大利女孩。她第一次走进更衣室,一个身材娇小的金发女孩芭芭拉,一手拿衣服,另一手半遮着两个硕大的乳房,不打招呼就问,

“送你来那个是你男友?”

“是的。”

“他胸部有毛吗?”

“没有。腿上有。”

“我男朋友也是这样。我也不喜欢胸部有毛的。”16岁的芭芭拉说。

她们的训练场在圣西罗体育场附近,清晰可见那个被无数球迷奉作圣殿的建筑。训练场一侧是顶部带泳池的豪华楼盘,据说一些球星也住在里面。她们训练时,我会去附近的街区溜达,肚子饿了,去超市买个面包。

这时我会想起被称作“曼联国王”的法国前球星坎通纳,据说他从来不带现金,只带信用卡,即使几块钱的消费也刷卡。我买电子产品时掏现金,买面包时则仿效坎通纳,为0.43欧元之类的数额掏出信用卡,坚持说自己没带现金。

我不是有意反着来,仅是不想在裤兜里揣太多金属小分币,据说欧元小分币辐射很强,而装钱的裤兜又靠近那条不会过人只会射门的脚。我猜坎通纳爱刷卡也是出于同样的顾虑——但问题归根结底不在欧元,在于我们这个商品世界的各种潜规则。例如,电子产品价格通常是整数,如平板电脑、智能手机、数码相机等产品不能标价579.73欧元,必须是579欧元整,或者580、581、582、583、584、585欧元,总之,小数点之后如果不是0,会让消费者感到被冒犯。而消费者对待面包的态度却十足吝啬,如果一个面包房老板对面包统一标价0.5欧元、1欧元,他会破产,会被看成哄抬市价的不道德者、不懂市场法则也不尊重消费者的傻蛋——我们的时代有很多别称,如“数码时代”、“4G时代”、“社交网络时代”,出于对面包的热爱,我想把我们的时代命名为“压缩面包时代”,因为大多数人手里的数码产品,是通过对面包一分一毛的压缩而换来的。

多数情况下,我可以在收银员的白眼、摇头或无可奈何的轻声叹息中买到面包。也曾遇到头脑僵化的收银员,坚持说数额不够不能刷卡。总是我先妥协,放下面包,去下一个超市——总的来说,意大利人头脑不算太僵化,毕竟他们青少年时代做过的广播体操不够多,我很难在超市之间流连无果、饥肠辘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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