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过去事物的无知(3)

如果将历史同时视为自然资源和应用技术来阅读,那么反抗G. K. 切斯特顿所说的“那些只是恰好经过历史的渺小而又自大的寡头专制”就成为了可能。切斯特顿的这个观察与乔治·奥威尔的箴言“谁掌控过去,谁就掌控未来;谁掌控现在,谁就掌控过去”是一致的。奥威尔意在论证历史被用作服务于国家的宣传工具,但其实这句箴言更适用于个人。除了自我,这个“谁”还能是谁呢?如果不在历史的阁楼中翻检,人们又怎能找到自我呢?正是这一历史的阁楼为个人心灵的自由和成长提供了空间。远在公元前50年,西塞罗就已经指出这一点:“不了解发生在自己出生前的事,这样的人永远是一个孩子。”

正是对过去的无知招致对现在日益加深的绝望,绝望又带来没有出路的政治营销,竞选广告永远在悲叹失落的黄金时代。通常情况下,怀旧式的推销手段(山边的城市,金黄色的麦浪,雄伟的青色山脉)只是保守现状的发明,后者从一个想象中的昨天借来次级贷款,用来投机一个补偿性的明天。

因此,在2010年的价值观选民峰会(Values Voter Summit)上,米特·罗姆尼才会说:“我们将维系美国作为自由之地的地位……我们敬重实业家、发明家和创新者,我们坚信每一位公民的杰出。”或如奥巴马总统2012年初在国会演讲时说的那样:“我们能够重建这样一种经济制度,其中每个人都有公平的机会、公平的收入,每个人都依照同一套规则行事。目前危机四伏的不是民主党价值或共和党价值,而是美国价值。而我们不得不重申这一价值。”

不知何故,美国梦已经被严重地破坏了,竞选术就迎合了人们的这一怀疑。不满的右派、幻灭了的左派,茶党的宣言、占领华尔街运动的吁求,所有这些派别都表达了自己被背叛的感情,同样,他们都注意到美国已经告别伊甸园,并向东偏离而去。图书市场上满是将美利坚合众国与罗马帝国比照起来的感伤作品。《外交杂志》在其某一期的封面上问道:“美国完了吗?”而相应的文章则总结说:是的,也许确乎如此,美国因其“不公正”而完结,这种不公正“将社会固化为一个阶级系统,将人们囚禁在其出身造成的环境中”。让我们向哈克贝利·芬说再见吧,而对小说家霍拉修·阿尔杰所塑造的“衣衫褴褛的迪克”来说,再没有什么向上的社会阶层流动性,上帝和万恶之源的财富都已经外包到了印度的班加罗尔。

诺曼·罗克韦尔对无阶级社会的描画或许会成为照亮今年总统选举前景的美好明信片,而在接下来的六个月里,在那每一盘煨鲑鱼都价值5000美元的民主党或共和党的筹款会上,低矮平台上的演讲者必定会为从前恩典般的人人平等的逝去而掬泪。筹款会所要传递的信息是抛弃党派之争,贝弗利希尔斯的舞会厅、俄克拉荷马的招待帐篷都是传递这一信息的好地方。但无论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他们都认为对方应该为挑起全国人口99%和1%之间的贫富阶级战争负责。

或许因为自己出生在所谓的特权阶级中,我无法假装不知道这一矛盾的存在。对美国各位建国之父来说,情况也同样如此。他们几乎都拥有个人资产,也正是他们建立了一个鼓励人们去获取更多资产的政府。与英国的《大宪章》不同,美国宪法考虑的并不是去分享旷野中丰富的资源,而是赋予人们明目张胆去不公地分配赃物的手段。托马斯·杰斐逊并没有将“人生而平等”的理论,与“金钱,而不是道德,才是商业国家的原则”的实践混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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