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澜:所以什么事发生都有道理。
冯小刚:对,坏事变好事。在2011 年刚刚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刘震云是河南延津人,他的很多文学作品都是以自己的故乡为背景创作的,《温故一九四二》也是如此。2007 年他接受我们采访时,对于这部作品,刘震云是这样解释的“《温故一九四二》的精髓一定不是悲剧,而是幽默和喜剧。”就像他常说的—— 所有的悲剧都经不起推敲,悲剧之中,一地喜剧。
杨澜:用某种黑色幽默和喜剧的方式去解读苦难,这个对作者的手艺也是要求非常高的,你这一遍一遍改的时候,什么时候开始把这种幽默的东西加进去了呢?
刘震云:如果我跟小刚要用幽默或者黑色幽默的创作态度来对待1942年这一场灾难,这个电影我觉得拍出来,一定是做作的。我们没有生产幽默,我们把生活中的幽默搬到了这个作品里面,这是个搬运工,我觉得搬运工是创作者最正确的态度。
冯小刚: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震云的这个剧本,几乎每一场戏都有这么两句话。后来我说你能不能别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你改个词,制片主任看见这个几个字,就脑袋大。震云一改,把“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八个字改成了四个字“漫山遍野”。
刘震云:问题是最好的创作态度,我觉得一个作者最好的态度是他没态度,他的态度哪儿去了呢?他站在作品里人物的态度上去了。
杨澜:《一九四二》看完了以后,让人觉得是非常压抑和悲凉的,而超越这种压抑和悲凉的东西并不多,这是我个人的感受,不知道你们在创作的时候,会有这种感觉吗?
冯小刚:结尾的时候那个老东家,捡了那么一个孩子,说你叫我了一声爷,咱俩就算认识了。他把这么一个家里的人都死了,活下来的人他也都不认识的这么一个小孩,捡起来的时候,我觉得这就是人性,最温暖的时刻,也是整个电影最有希望的时刻。这个老东家等于是已经走到绝路上了,他想往回走,就想死得离家近点。在这种时候,我觉得很难说是他搭救了那个孩子,还是那个孩子搭救了他。你看蒂姆?罗宾斯,其实我们付他很少的钱,然后他跑到这么一个艰苦的地方来,拍很少的一点戏,为什么?他说写人性黑暗的剧本,我看到很多。一开始,我觉得这是一个写人性黑暗的剧本。但同时,我觉得也是一个写人性光明的剧本。他说这结尾就很像《肖申克的救赎》,其实就两个字:希望。他觉得这是一个有希望的剧本,这个民族怎么能往下走,活下来,这里头有答案。所以这个小说叫《温故一九四二》,这个温故,这两个字,我觉得它是饱含着感情的两个字,更重要的是,温故知新。历史或许不堪回首,一个不能够直面曾经的苦难的民族,会注定要重复这样的苦难,《一九四二》这部电影是关于苦难的,在这部电影当中,我们可以感受到那星星点点的人性的光芒。2012 年,电影《一九四二》的上映再次把刘震云和冯小刚这对老搭档带入了大家的视野中。除了2003 年的电影《手机》,两人的第一次合作要追溯到早期的电视剧《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