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太重了,只听刘胜利惨叫一声。想起那声音至今令人毛骨悚然。接着刘胜利立即求饶:“哎呀妈呀!我服了!饶了我吧!”
这时一班长、三班长和要求入党入团的积极分子们都唯恐显得自己立场不坚定,争相抡起手中的木棍朝着刘胜利打起来。
这时,你打得越狠,你就越革命。你越残忍,就越愉快。你做得越坏,你就做得越好!这是一场比谁更革命的竞赛!比谁更残忍的竞赛!
所有的铁锹把都断成一尺长一截儿的,横七竖八地掉在刘胜利周围。炊事班的女生看到,就主动把伙房的擀面杖拿来继续打。这时我才知道,人的身体远比我想象的结实得多,粗粗的擀面杖,打在人身上一下竟会折成两截儿!所有的擀面杖又都打成一尺长一截儿。
开始刘胜利高声求饶,慢慢地听不清他嘴里呜噜呜噜说什么了。再一会儿,雨点样的棍棒落在他身上就像落在麻袋上毫无反应,只有噗噗的声音。
地上慢慢地洇出了血,从刘胜利身下像一条小溪慢慢地往前洇。接着两条,三条,越洇越远。
一排长说别让他装死,去拿凉水来。炊事班的女生端来一盆凉水。一排长接过盆劈头浇在刘胜利头上。没有动静。又端来一盆,又浇上去,慢慢地,地上的那摊肉颤抖了一下:“哎唷妈呀,我在哪呀?”然后又昏死过去。
医生抢救刘胜利的病例记载:某年某月某日,晚11:15,血压:40/20,心跳:23/分钟,体温:42,全身 95%皮肤受伤及皮下瘀血,左臂小臂骨折,手指骨折,肋骨骨折,头皮撕裂……
当晚打了强心剂、防破伤风针。
接下来,“红柳条教育运动”和“姑奶奶教育运动”在连里全面展开。接连几个星期,一到晚上,就会听到从餐厅、从连部发出男生女生的惨叫。记得名字的被打的男生有青岛的于永胜,女生有天津的康英华。
教育康英华的是女生。女人有女人的方式:掐、抠、咬、揪是她们的绝招。康英华的头发几乎被女生们揪光,只稀落落地剩下几绺,一片黑一片白的,让人们还能看得出她是个女人。
于永胜父母死得早,性格有些孤僻。他常常早晨出操起不来,干活老拖班里的后腿儿。于是也是一个被教育的重点。
于永胜被揪到女生排,这是“姑奶奶教育运动”的特点:利用年轻人害怕在女生面前丢脸的弱点,特意让女生教育他。女生用表演《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的大刀,向于永胜头上乱劈乱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