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屋庄吉于明治维新之年(1868年)的11月26日出生于长崎市西滨町,从小被过继给无子嗣的远亲梅屋吉五郎夫妇。养父吉五郎开了一家梅屋商店,在经营碾米的同时从事贸易,是长崎与上海间贸易的开创者。长崎作为港口城市,在锁国时代就是德川幕府指定的唯一对外通商口岸,有贸易传统。三菱财阀的创始人岩崎弥太郎早年在土佐藩开设的土佐商会做事,曾在梅屋商店的出租屋里居住过,据说还曾背着年幼的庄吉四处玩耍。
15岁时,庄吉乘自家货轮“鹤江”号只身赴上海、南洋游历。在上海,他头一次见识了十里洋场的繁华,同时也看到了白人殖民者的霸气和中国人的不幸,内心唤起对中国的同情。庄吉从小就乐善好施,且不图回报。少时,他每天都从店里的钱柜擅自拿钱,却并不为自己零用,而是到贫民区施舍于人。据说有一次,一位贫民临终前双手合十,郑重向庄吉托愿:“梅屋家的少东家,请帮俺立块碑吧。”庄吉慨然应允。梅屋夫妇先后领养过不少孤儿、弃儿,将他们一一抚育成人,送入社会。其中包括戴季陶与日本女人生的孩子(即蒋纬国),在戴季陶致庄吉夫妇的信笺中,记录着此事的经过和对夫妇的谢意。
经过最初在大米投机生意上的挫折后,庄吉在新加坡开了一家照相馆,后移至香港,“梅屋写真馆”就位于繁华的市中心中环一带。19世纪末,摄影技术已臻成熟,成为面向富裕阶层的高档文化消费。庄吉原本就有经商才能,加上铺面的位置绝佳,照相馆很快便人气了得。
1895年仲春的一天,一位身材瘦削、着装整饬的青年绅士光顾照相馆。见客人拍完照后并无去意,庄吉便将客人引入内室。其实,来客并非陌生人。两天前,在一个慈善晚会上,店里的老主顾、英国医生詹姆斯·康德黎博士便向庄吉引荐过:孙文,康德黎博士的得意弟子,西医书院(即今香港大学医学院)毕业后,在澳门、厦门、广州等地开业行医,眼下“为了一个更大的目标暂居香港”。
有证据表明,内室密谈话题广泛,且相当深入,二人琴瑟共鸣,血脉贲张。30年后,梅屋庄吉在孙中山陵前所致的悼词中,深情追忆了二人从邂逅、相识到交换盟约的过程:
关于中日结好、亚洲振兴乃至人类的平等之理想,我等英雄所见略同。特别是先生以为实现此理想,须先进行中国革命。如此胆识和热忱令我感动。短暂会晤,已盟誓将来。
作为声气相求的“大亚洲主义者”,庄吉迫切希望看到孙中山革命理想的实现。为此,他愿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资金支持:“君举兵,我以财政相助。”彼时,孙中山29岁,庄吉2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