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为了永生不死,有机体需要完美地预测未来—近乎完美也是不够的。但是如果有机体只有一次有限的生命,并在代际延续的时候进行修正,就不需要预测未来的情况,而只需要对事物应该朝哪个方向发展有个极为模糊的概念。事实上,即使是模糊的方向也没有必要预测。每一个随机事件都会通过生态物种变异给自身带来解决方案。就好像大自然每走一步都会进行自我改进,并随时调整其战略。
从经济和体制生活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如果由大自然来负责运行经济,它就不会不断地拯救生活在其中的生物,使它们永远活着,也不会有常设的政府和预测部门试图掌控未来—它不会让美国管理和预算办公室的骗子犯下这样傲慢的认知错误。
如果我们将历史视为类似于自然的复杂系统,那么,我们将看到,与自然一样,它不会让某个帝国永远统治这个星球—即使从巴比伦王国、埃及王国到波斯王国再到罗马王国,每一个超级大国都相信自己的统治将长盛不衰,并让历史学家将这一结论载入史册。但是,受制于随机性和不可预测性的系统,建立了一种超越“强韧性”的机制,见机行事,自我改造,结果整个群体和物种都在不断变化。
“黑天鹅”管理细则:自然(以及类似自然的系统)喜欢有机体之间存在多样性,而不是一个不朽的有机体内部存在多样性,除非你将自然本身视为一个不朽的有机体,就像斯宾诺莎的泛神论,亚洲的多神论,克吕西甫或爱比克泰德的斯多葛派哲学一样。如果你碰到一个研究人类文明的历史学家,请向他解释这一点。
让我们来看看进化是如何从随机性和波动性(当然以一定程度为限)中受益的。系统中的噪声和干扰越多(当然,以一定程度为限,那些导致物种灭绝的极端冲击除外),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效应就越明显,随机突变就越是会在决定下一代特征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假设某个生物体孕育了10个后代。如果环境是完全稳定的,所有这10个后代都将继续繁衍。但是,如果环境存在不稳定性,淘汰了5个后代(可能比存活下来的兄弟姐妹们要脆弱),那么,在进化理论中被认为更优质的那些后代将继续繁衍,使基因经历一轮优胜劣汰。同样的,如果由于偶然的随机性自发突变,后代中出现了变异,即复制遗传密码的过程中出现差错,那么最优质的个体将繁衍后代,以提高物种的适应力。因此,进化得益于两种随机性:突变的随机性和环境的随机性—这两种随机性均通过类似的方式,导致幸存的下一代的特征发生变化。
即使有一个物种因某种极端事件完全灭绝,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它是整个游戏的一部分。这仍然是进化的作用,因为存活的物种是优胜劣汰的结果,它们从消失的恐龙手里接管了这个世界—进化不是服务于一个物种,而是服务于整个自然。
但要注意,进化与随机性一样,也以一定程度为限。如果一场灾难毁灭了整个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那么,最适合生存的生物也无法生存。同样的,如果随机性突变的发生频率过高,那么最适合生存的基因也可能无法延续,反而可能因一个新的突变而逆转:正如我不断重复的,自然在一定范围内是具有反脆弱性的,但这一范围的临界点非常高—相当于无数次的冲击。就算核武器摧毁了地球上大多数的生命,但它并不会摧毁所有生命,一些老鼠或者细菌终究会从某个地方,也许从海洋深处冒出来,然后故事重新开始,只是故事里没有我们,当然也没有美国管理和预算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