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杀死我的东西却让其他人更强壮(2)

首先,米特拉达梯式解毒法和毒物兴奋效应都是较弱的反脆弱性的表现形式,事物从波动、意外或伤害中获得的益处有限,如果使用剂量超过限额,其保护或有益作用就将逆转。毒物兴奋效应只能接受一点点混乱,或者更确切地说,它需要一点点混乱。关于混乱,最有意思的是,缺乏混乱是有害的,这一点我们从直观上可能无法理解—我们的头脑不太容易理解复杂的反应(我们都是线性思维,而对毒物剂量做出的反应则是非线性的)。我们的线性思维不喜欢细微差别,而更倾向于将信息简化为“有害”或“有用”。

其次,这是一个核心弱点:我们从外部观察有机体,并将其视为一个整体。事实上,任何物体都可以做更深入的细分。

反脆弱性有更强的形式,与超越毒物兴奋效应范畴的进化有关—事实上与毒物兴奋效应非常不同,甚至相反。它可以被描述为伤害兴奋效应—在伤害的作用下反而愈加强大—如果我们从外表而不是从内部来看的话。另一种反脆弱性会进化,通常在信息层面出现—基因也是一种信息。与毒物兴奋效应不同,单元并不因应激反应而增强,相反,它会死亡;但是,它完成了一种利益输送;其他单元生存了下来,而那些幸存单元的特征改良了集合体,这种改进在教科书或《纽约时报》的周二科学版上通常用“进化”一词笼统地加以概括。因此,这里的反脆弱性不是指有本质缺陷的有机体的反脆弱性,而是指它们的遗传代码的反脆弱性。遗传代码是不会真正关心其所在单元本身的利益的,恰恰相反,它会破坏周围的许多东西。罗伯特·特里弗斯就意识到了基因与生物之间的竞争关系,并提出“自私的基因”这一概念。

事实上,进化最有趣的一面是,它是依赖反脆弱性实现的;它喜欢压力、随机性、不确定性和混乱—而个体生物则相对脆弱,基因库正是利用冲击来确保优胜劣汰,提高整体的适应力。

由此可见,大自然和个体生物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紧张关系。

一切生物或者本质上类似于有机体的事物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最终都会死亡—玛土撒拉虽活了1 000年也难逃一死。但它们通常会在繁殖后代后死亡,后代身上的遗传密码与上一代不同,信息得到了改进。玛土撒拉的遗传信息如今仍留存在大马士革、耶路撒冷,当然,还有纽约市布鲁克林区。大自然的成员一旦不再具有生育能力,用处就不大了(特殊情况除外,在群居动物中,比如人群和象群,需要祖母来帮助其他家庭成员抚育后代以统领族群)。大自然更喜欢在信息层面,也就是通过遗传密码让游戏继续下去。因此,有机体需要死亡,以确保大自然的反脆弱性—大自然是投机的、无情的、自私的。

我们来进行一个假想实验,想象存在一个不死的有机体,它自产生后就无到期日。为了生存,它需要完全适应环境中发生的所有可能的随机事件和所有未来的随机事件。但一个讨厌的问题是,随机事件就是随机的,它不会提前宣告它的到来,让有机体作好准备,并进行调整以抵御震荡。对于一个不死的有机体来说,预适应所有随机事件是非常必要的。要等到一个随机事件真的发生时就已经来不及反应了。因此,有机体必须作好准备承受任何冲击,否则就只能与生命说再见了。我们的身体在做出应激反应时,往往会稍稍过度反应,但这还不足够,它们终究无法预测未来。我们可以准备好应对下一场战争,但不一定能打胜仗。事后调整,无论多快,总还是慢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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