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旭,容貌英爽,11岁即受业闽派大儒陈衍,其祖父林福祚办团练出身,可谓正得英武的家传。他父母早丧,蒙叔父养大,后来被归乡省墓的晚清名臣沈葆桢的长子沈瑜庆见到,遂以女沈鹊应妻之。沈瑜庆曾官至贵州巡抚,功名在沈葆桢诸子中最为显耀,其夫人、沈鹊应之母郑夫人,则是林则徐小女林金鸾与郑葆中之女,二人皆出身名门。
1892年10月,林旭和沈鹊应大婚,婚后入赘金陵。沈鹊应长于官宦之家,崇尚气节,又多愁善感,性情至烈至柔,婚后与夫婿诗文酬唱,欢愉可比林芸和沈三白,沈鹊应的《洞仙歌?文君当垆》,林旭的《相知行》,以卓文君和司马相如自比,其情之坚可知。
林旭入狱后,并不担心自己生死,只挂念“娇妻尚在江表,莫得一面,英烈之性,必从吾死,不期酸泪如绠”。不免让人想起林觉民的《与妻书》,凄绝哀婉之至。婚后六年来,他们聚少离多,沈鹊应江南望夫,倚遍栏杆,天涯路断,征鸿飞尽,也依然杳无音信,林旭身亡更令她如临霜雪,于是写就一副挽联寄托心志,情动天地:伊何人?我何人?全凭六礼结成,惹得今朝烦恼;
生不见,死不见,但愿三生有幸,再结来世姻缘。据说,沈鹊应曾经以仰药、绝粒等方式殉夫,不过都没能如愿,随夫西游,然而最后天恸红颜,她还是因为哀毁过度,香消玉殒,时逢1900年4月,年亦24岁,与其夫以同龄归天,身后无一子女。后来,二人的尸骨被分别运抵福州后,沈瑜庆将之双双安葬于北门义井,并竖起一对石刻墓联,曰:“千秋晚翠孤忠草,一卷崦楼绝命词。”
虽说君子成仁是中国人自古的最高荣耀,然而想到谭嗣同,我却不免有所诧异。
晚清当时有“二公子”之谓,指谭嗣同与陈三立是也。一位是湖北巡抚公子,一位是湖南巡抚公子,两家原本世交,二位公子鼓吹新政,出入社交名流,诗文酬唱,名动江南。
在政变发生后,谭嗣同本是有机会脱逃的,他完全可以像梁启超一样避居日本使馆,但他坚辞不受,掷地有声,“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之所以不昌者也;有之,请自嗣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