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的材料与来源(5)

我现在想再对梦中另一成分作一解释。“一片已脱水的植物标本”夹在那本学术专论的书里,并且看来就像是一本“标本收藏簿”(Hetbarium),这个词使我联想到Gymnasium(德国高等学校)这个词。于是我想起有一次我们高等学校的校长召集了高年级学生,要大家一起编一本高校的植物标本采集簿,以免只是死读书而不知实物与书本的结合。校长所指派给我的分量很少,只有几页有关十字花科的而已,使我觉得他似乎认为我是一个帮不了什么忙的家伙。其实我对植物学一向就不太喜欢。记得入学考试时,在口试那一关,他曾考我有关标本的名字,而我就是败在这种十字花科的题目上。要不是靠着笔试拉回一些分数,我可真要考不上呢!十字花科其实就指菊科,而我事实上最喜欢的花—向日葵便是属于菊科。我太太—她可比我更体贴—到市场买菜时,经常都替我买些这种我最喜欢的花回来。

“那本专论就摆在我面前”,这段又引起我另一联想。昨天我的一位在柏林的朋友曾来信说:“我一直憧憬着你想写的有关‘梦的解析’的书能早日问世,恍惚间就好像你已大功告成,而那本大作就摆在我面前让我逐页翻阅着。”喔!其实我自己更是多么希望这本书真的已写完了,而能呈现在我面前呢!

“那折皱的彩色图片”,当我仍是一个医科学生时,我一股傻劲地只想多读一些学术专论。虽说当时经济并不宽裕,但我仍订阅了一大堆医学期刊,而里头所含的彩色图片,我深深喜欢。同时我也一直以我这种治学之精确透彻而自傲。当我开始自己写书,而必须为自己的内容作插图时,我记得就有一张画得太糟,曾受到一位善意的同事的揶揄。由这我不知怎地又联想到我童年的一段经验。我父亲曾有一次不经心地递给我与妹妹一本内含彩色图片的书(一本叙述波斯旅游的书),而看着我们把它一页页地撕毁。这由教育的观点来看,实在大有问题,当时我只有五岁,而妹妹还小我两岁,但我们两个小孩子无知地把书一页页地撕毁(就像向日葵片片地凋落)的影响,却历久弥新地常存于我的脑海里。后来我上了学以后,我开始对收藏书本产生疯狂的兴趣(这点有些类似我因为喜欢阅读学术专论的嗜好而导致梦里那种有关十字花科与向日葵之类的内容一般)。其疯狂程度真可用“书呆子”一词以喻之。从那以后,我经常注意到我之所以如此疯狂,可能与我童年这段记忆有关,换句话说,我认为是这段儿时的记忆导致了我日后收藏书籍的嗜好,当然,我也因此充分意识到我们早年的热情往往是自找麻烦的。因为当我十七岁时,我就因此欠了书商一笔几乎付不起的书资,而当时我父亲又不太赞成,只因为多看书是一种好嗜好就容我这般挥霍。但提到这段年轻时的经验,又使我联想到这正是我做梦的当天晚上与柯尼斯坦相谈甚欢时,他所提到的我的大缺点—我这个人常常过分地沉醉于自己的嗜好里头。

由于再讨论下去,有些与这梦之解析无甚关系,我们的分析工作到此就告一段落,不再细谈。我只拟在此指出我们演释的过程是如此地由“山穷水尽”而至“柳暗花明”。其实,我与柯尼斯坦所谈的在此我只提出了某一部分,经过这些对话的再细细品味,才使我对这梦的意义豁然开朗。所以我思路的进行就如以下所列的:由我私人的喜好而至我妻的喜好、古柯硷、接受医界同僚的治疗引起的尴尬、我对学术专论的喜好,以及我对某些问题的忽视,就如植物学—所有这些再接上我当晚与柯尼斯坦的一些对话。就这样地,我们又再度证明出,梦是如此地为我本身的理想与利益想办法(就如以前所分析过的伊玛的打针一样)。如果我们再就梦的论题继续推演下去,并且就这两个梦之间作一参照,我们可以发现尚有一个问题须待讨论。一个与梦者本身乍看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往往一变就产生了确切的意义。现在这梦显示了这样的意义:“我的确曾经发表过甚多(有关古柯硷)的有价值的研究报告”,而这句话不外乎一个意思—“我确实值得如此自许”。由于我之所以提出这梦,主要是要讨论梦如何由前一天的活动所引起,所以以下不再对这梦作进一步解析。本来我以为梦的显意只与一种白天的印象有明显关系,但当我完成了以上的解析以后,我才发现在同一天的另一个经验,也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是这梦的第二个来源。而梦中所出现的第一个印象,其实往往反而无甚关系而成为较次要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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