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上了年纪,他的衣服脏兮兮。我一点不愿意停下来。
“那人说什么?”父亲问。
“他肚子饿了。”我回答道。
父亲从我们的纸袋子里拿出一块面包和几个苹果给那个人。
“跟他说,我很遗憾。”他的拳头在心上绕了一个圈,“但是,告诉他,生活会慢慢变好的。”接着,他拉着我的手,我们继续赶路。
当我们回到家里,母亲已经在公寓门口等着我们了。父亲微笑着放下纸袋子,摇着双臂,激动地欢迎母亲,然后把她揽入怀里。当然,他也给我留了拥抱的位置。
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在鸡肉店和蔬菜市场买东西给父亲当翻译让我感觉自己举足轻重。尽管有当翻译的重任在身是我自豪的来源,可这也经常让我困惑。一方面,我把父亲的成年人话语和观念转达给一个又一个成年人。可我自己并不是成人。我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布鲁克林的这些过去时光里,孩子的身份是相当清晰地。总是大人对孩子讲话。大人们总是告诉他们要做什么,该怎么做:“做这个。”“干那个。”“过来。”“过去。”其中,最让人尴尬的是,仿佛小孩是小狗一样,“坐下。”父母口里命令的唯一词汇就是少了个“让孩子像小狗一样跟在它们身后”。
小孩子的生活就是一种听从命令。家长和孩子之间没有商讨的余地。哭诉?是的,在一定程度可以。讨论?不,永远也不可能。
但是我不像我的那些朋友们,他们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双重角色。他们的爸爸能听见,所以,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依赖他们的;而我的父亲则不行。当他不得不跟听力健全的人打交道时,父亲的位置就回到了小孩子的角色——被忽视或者被迫离开。在这些时候,父亲希望我马上将自己变成一个成年人,可以代表他来与人交流沟通,成人与成人之间的沟通。
掌握这种双向沟通的技巧——声音对手势,手势对声音——让我同父亲之间的联系变得奇怪而不自然。跟正常情形完全相反的是,我的听障父亲需要依赖他听力正常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