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有一个特点从未改变,那就是认为凡是看得见的,都是自己了解的,反过来说,凡是看不见的,都是自己不了解的,想象对感官的这种影响在这个特点中尤其显著。因此,假如要求某个孩子把房屋的一角画出来,那么他就会画出一个丁字形的东西。他压根就不明白,为什么屋顶上有两根线明明是平行的,在他眼中,却是一个斜坡呢?只有通过很多次仔细观察,他才能了解真相,才会感到他纸上的线条画错了。中国人在这方面很幼稚,他们认为优秀的透视图画不真实,就像我们认为他们的扁平图案不真实一样;他们对汇聚到一点的建筑感到奇怪。 无论国家还是个人,早期的作品都不懂得明暗,这也显示在追求真理时,倘若得不到知识的指导,眼睛是多么不可靠。印第安人的眼睛善于发现敌人或猎物的踪迹,甚至可以从被踩过的叶子的不自然翻转中找出踪迹,但是对明暗对比却很迟钝,就是这一点曾让卡特琳先生命垂一线。卡特琳先生说他曾经为人画过一幅肖像,半边脸受光,自然,那些不明所以的印第安人觉得画的就是半张脸。巴利在第6次讲演中,注意到早期意大利画家也同样缺少眼力。“早期艺术的模仿就像儿戏,”他说,“除非以前了解或追求过,否则从我们眼前的景色中什么也看不到;无知时代和知识时代之间存在无数的明显差异,这些差异告诉我们,视阈的收缩或扩张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他考虑,而不是自然光线的反射。”这样的欺骗会对我们的判断产生极大的影响,让我们难以对大自然的那些更复杂、更难以捉摸的真理作出正确判断。我们总是假定只能看到经验提醒过或者能够告诉我们的东西,而对我们事先不知道能够看得见的那些东西,一直都视而不见:在某种程度上,画家一生都很容易犯下一种错误,那就是只画存在的,而不画看得见的。我在后文中将更全面地指出这一错误的范围。
另外还请注意,即使大自然的真理千古不变,不断地被重复,上述这些困难仍然会成为拦路之虎。在地球上,从没有哪一丛灌木会与另一丛一模一样;在森林中,从没有哪两棵树的树枝能弯成同样的弯;在树上,从没有哪两片叶子会无法区分;在大海中,也从没有哪两个波浪能完全一样。纷繁复杂却又和谐,在这样的美当中,只有通过长时间的观察,才能把理想形状概念烙印在想象中,成为其真理标准。理想形状从来都没有变化,虽然所有事物都有所暗示,但是却无一能够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