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轻易获得的胜利。在哈布斯堡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费迪南眼里,波希米亚的一系列动作,完全是宗教异端和地区叛乱,所以,绝对不会就此放手,让这样一个属下的王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皇军”出发向布拉格开进,白山战役爆发。波希米亚新教徒这边集结了三万人的军队,怀着为自由而战的信念,埋伏在城郊一处叫白山(Bílá hora)的地方,希望能利用这里的小山地形阻挡敌人。这个地方现在已经是布拉格市区,还叫白山。“皇军”的人数虽然比新教徒这边略少,质量却高得多,都是有经验的士兵,没费多少力气,就打击了“叛军”士气,一个小时速战速决,波希米亚“叛军”土崩瓦解。幸存的士兵逃回布拉格,城里的气氛也跟着恐慌起来,人们选举出来的国王,趁乱混在人流里逃走了。捷克太小了,小民族的日子不总是好过的。他们自身的实力不够,又没有靠得住的强大外力,失败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47个贵族被审判,27个贵族被处死,在老城广场行刑的日子,被称作“流血日”。后来,人们在老城广场的地面上,用石块拼成27个白色的十字架作为纪念。人们估计超过八成的贵族被流放,财产被没收,哈布斯堡的皇帝下令这些有关派别的新教徒要么在3天内离开帝国领土,要么改信天主教,后来连和这次反叛无关的路德教徒,也遭到同样的对待。结果是,绝大多数波希米亚人没有离开故土,而是被强制地改变了信仰。
为了说起来方便,我叫他们“皇军”和“叛军”,并没有褒贬的意思。其实历史是多面的,就像即将对战白山的时候,两方面都心怀充分的理由,而战争不是靠正义还是非正义来分胜负,有些战争也很难定义正义或者非正义,容易定义的是实力,捷克是弱势的一方,从1618年到1620年发生的迫害,让我们看到小国没有侥幸,不具备实力后盾的反抗,带来的是更深重的苦难。我们习惯了大国思维,看捷克过去的事,经常需要强迫性地停止自己的思维惯性,有意地站在小国家小民族立场上去思考,这些经验说不定是“二战”期间,那个波希米亚保护国总统哈卡阳奉阴违的思想来源之一。
最开始,这是一场波希米亚人寻求信仰和民族自由的局部对抗,仅仅两年的光景就被打压了,波希米亚人重回不存在发言权的被领导的属地局面,人们可能认为事情也就就此平静了。但这场冲突恰恰激发了欧洲大陆上积蓄了很久的宗教矛盾,几乎所有的国家,都顶着各自对宗教的理解和定义,怀着各自的私心,被各种各样的方式点燃卷了进来,英国的理由是担心腓特烈的命运,法国、丹麦和瑞典的理由是不希望神圣罗马帝国强大,荷兰已经因为别的原因和对立面的盟国西班牙开战。于是,大家组成了反哈布斯堡联盟,但是哈布斯堡越战越勇,反哈联盟中的丹麦甚至被迫完全出局。这时候瑞典人来了,节节胜利中,主帅阵亡,让神圣罗马帝国抓到机会,联合西班牙军队反攻获胜。法国本来找不到天主教信仰上的冲突,打算按兵不动,现在也只能正面出击,最终和瑞典人一起打败神圣罗马帝国,哈布斯堡苦心经营下获得实权的帝国,又回到了名存实亡的状态。
这后面的28年国际战争,虽然名义上还顶着宗教头衔,实际上已经完全脱离了最初宗教诉求的意义,而且,虽然波希米亚已经不是对抗方,而是帝国属下,战火却从来没有把布拉格漏掉。1635年帝国打败瑞典人之后,还在查理桥上签了一份《布拉格和约》,签约的双方,一边是哈布斯堡的斐迪南二世,另一边是帝国境内的新教代表。这个时候,查理桥因为战火的损毁,甚至还没有修复。到三十年大结局,波希米亚地区已经惨不忍睹,农庄从15万个减到5万,人口从原来的300万只剩下8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