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欧洲大篇幅的战争,我总有一种难以把握的感觉,因为大脑习惯了正反两个方面的定式,我们历史上的纷争阶段都很短,所以,能记住的大块时间,都是政府和反政府、正义和反正义两个方面,欧洲的战争排出来甲乙丙丁似乎还不够用,从宗教,掺杂进民族利益、政治利益,再加上一时间的感情冲动和趁火打劫,完全是一场场混战。从学校学过历史课以后,到后来经过一些阅读,我们发现很多事情需要反思,这样,有时候就习惯了想多一种可能性,假设是奥地利帝国或者奥匈帝国写历史,那时候捷克算是人家的领土,在帝国看来这场白山之战的定义会不会是一个多民族国家的民族内战呢?
静下心来,埋在战争的细节里,我们还发现了欧洲一贯的主题,每个民族都没有停止过独立思考,每个民族都更愿意扩张而不安于臣服。扩张可能是人类的共性,但在欧洲的特点是,很少有谁能有独大的地位,像捷克这样的小民族也有过辉煌的历史,布拉格曾经的繁华荣光超过当时的伦敦和巴黎,而且他们身边的德意志地区很多年都没有形成统一的格局,倒是波希米亚一直作为稳定的部分和林立的德意志领地一起,曾经有过游刃有余的经历。那么,也可以这样认为,这个小民族虽然从不断的失败经验中认识到渺小,但也一直能从曾经荣光的经验中自我感觉到存在平起平坐的希望。所以,在欧洲大陆上,一个民族统治另一个民族的时期,都维持不了特别长的时间,波希米亚起义被镇压的时候,捷克人表面上被强制着改信了天主教,但是,他们的内心里是否心甘情愿是没有办法被强制的。特别是这个宗教到来不久,就和暴力、强制流放、失去故土等联系在一起,和权利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和腐败紧密地搅和在一起,被统治和被信仰的阶段,并不意味着人们的独立思考也被停顿,所以,30年战争停歇后,对新教的信仰又开始在这片土地上蔓延;而要求民族独立,一直没有停止。到了今天捷克仍然秉承这种“不信邪”的独立思考的传统,在欧盟内部和一切他们认为不合乎逻辑的事情作斗争。
经过这场战争,欧洲一部分新教徒不堪忍受迫害,登上了“五月花号”邮轮,踏上美洲大陆。他们带到美国的基督教,呈现的是最纯粹的精神实质的一面,毫无传统的负担;留在欧洲的基督教,在走到今天这个过程中,则一直在斗争中调整,重新找准自己的位置,能够及时地从政治最巅峰,随着现代民主政治,退到尺度适当的身份。虽然这样做未必是主动的,而是来自于各个民族的抗争,但是,毕竟它在需要做的时候做到了,这便不失为为一种智慧,或许正是纯粹的基督精神奠定了这个基础。
城堡教堂的钟楼上,是俯望全城的好地方,不过上钟楼要有点思想准备,这里不像艾菲尔铁塔,那塔的设计本身就留有改造的基础,后来得以装上电梯,钟楼不同,只有盘旋而上的石阶,窄的地方,对面两个人错身都不容易,所以,只要进了盘旋道,只能像驴拉磨一样闷头转,后面的人对着前面人的屁股,随着大家一起走或者一起停,不可能超过前面的人,如果想站下来喘口气,就影响了后面所有的人,还会让他们对“急刹车”感到莫名其妙。这么多年,我只上过一次,站到一座塔尖上,数全城浩渺的“一百”个塔尖,和每个塔尖背后的故事,这也许就是施瓦岑贝格所说的,几天几夜讲不完的故事,不同思想不同民族不同势力之间的撕扯和动荡,的确会让很多人把事情看开,把信仰看淡。但一百个塔尖真的把红瓦、白墙、绿树、金顶衬托得密密匝匝错落有致,色彩和形状都很饱满,这样的一番美景实在难得而令人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