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魅力的挽歌

在有些悲观人士的眼里,现代男子雄性魅力的衰退,就跟经济危机一样,成为文明所要遭遇的不可避免的痛楚。不同的是,经济即使危机,也如四季轮回,有消有长,而雄性魅力,似乎就只有一路衰下去,永远处于熊市了,除非把他们从办公室、格子间、电脑旁赶走,统统赶到葡萄园、庄稼地,风吹日晒,或还可依稀还原往昔风神。但这到底已是不能的。

其实早在劳伦斯时代,即20世纪初,劳氏对其时的男女格局就已甚为不满,男耕女织的时代已经远去,如今是“公鸡们咯咯叫着假装生了蛋而母鸡们则打鸣儿假装叫着天明”。劳伦斯把“咯咯叫着假装生了蛋”的公鸡们称为“雌男儿”,并且痛恨“打鸣儿假装叫着天明”长着“小男孩屁股”的女人。逐渐地,劳伦斯的愤世嫉俗上升到了爱国主义范畴,其悲观预言甚至有些许惊悚的意味。

在为自己《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写的辩护文章里,劳伦斯痛心疾首:“我们如何重新得到那种在男女之间建立起活生生联系的火热的血性之性呢?”这个问题关系到“如果英格兰要复活”,因为在劳氏看来,“几乎全部现代的性都是纯精神的,冷漠的,无血性的”,仿佛英国正在丧失男子气概,为人种的质量和延续堪忧。似乎进入工业文明之后,冷兵器时代那种活力四射的肉色性感所拥有的醇厚质地,就像拔了瓶塞的酒瓶,社会愈进步,酒的味道,则越来越寡淡。

劳伦斯时代的男子已然如此,那么当代呢?本来,雄性的特点向来是以“性攻击力”为其性别的首要标识,看动物世界,雄性动物也往往都会为争取使自己基因流传而头破血流并乐在其中。但在据说我们当前所处的“女性时代”,造成剩女现象的一个原因便是,许多男子患有一种叫做“恋爱回避症”的怪病。他们宅在家里,满足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悠哉乐哉,自己做饭,自己熨衣服,对使自己基因流传那些事提不起兴趣。于是,空出一批仍坚守着传统婚恋标准认为男人应该更主动的女子,徒劳地等待。形势所逼,最后婚恋专家也只好站出来,呼吁那些想要结婚的女子,放下矜持,主动出击。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真正是一首“咱工人阶级有力量”的颂歌,抒发着对手工时代男性魅力的缅怀。当代人也不缺乏这种缅怀,只不过其呈现方式不像劳伦斯那般激烈和矫情,而以一种审美态度自然流露。居家生活中,男子检修电路、修理管道、拧螺丝时的神情,总令女人赞赏,倒不是因为他专注的姿态很吸引人,而是女人认为具备这些能力实际上是掌握了一门生存技巧。有位女诗人谈起她产生与她丈夫结婚的念头的时刻,是他动手帮她换电灯泡的刹那。日本相关媒体策划的一个广受欢迎的相亲活动便是,让女性观看男性做农活的派对。而事实上,还真有一部分女白领与从事体力劳动的男子结合。这种结合乍看起来有点门不当户不对,其实不过是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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