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缘起,红尘再续(1)

卷二 欢爱如水,落红纷飞

方外缘起,红尘再续

爱情可以将前所未有的潜力全部发掘出来吗?在情感面临外在力量阻碍的生死攸关之际,女人总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神不度时,便赖天度。天不度时,则需自度。

《望江亭》江畔。清安观。

远远的云雾缭绕中,传出几声森森杳杳的古钟音。一声一声,本是敲的无心,却于森森古木间有了心。那份担忧牵连,被江面的雾气拂散。不多时,人世的喧嚣冗杂,都被这远远的几声古音敲散了。

碧螺青山,渺如远岑。点墨扁舟,顺水而下,隔着杳杳的钟声浪荡浮生。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半江金粉,水波浮荡,让人忆起逐水流的粉黛旧事。杨柳与花树贯于两岸,落英缤纷,仿佛太乙拂尘,扫落人间尘埃。传说,古潭州附近有一座望江亭。风景旖旎,秀丽如画。任谁到了此处,都要下船一观。去潭州的路上钟鼓声声,恰是从那一座观中传出的。没有月落乌啼,没有江枫渔火,却依旧能顺着这暖江伴客入眠。

那观便是清安观。清顺典雅,寂静安然。傍水枕溪,这观比寻常楼台多了几分柔和的灵气。像她手上戴的那串白玉佛珠,温润柔和,带着淡淡的出尘气儿。

这样一座观,依山傍水,让人觉得出了人世又入了凡尘。

浮光跃金,美景无限。这夕阳淬落,有一种勾魂摄魄的美,只可惜近了黄昏。轻舟涉水,柳分两岸。日子如门前的江流水,逝者如斯,岁月沉静,连门口那老槐树的一片落叶也不曾惊动。现世安稳得如同门前那口老井,丝毫不起波澜。尤其隔了那濛濛的一江月色望去,更觉得人世都含在那一座小小的观里。

人心即是山水,况面对着这样一面比时间还要沉稳安静的暖江,使人心思沉静。面对这广袤的水时,人总能心生一丝安宁。临水自照,可以窥见本心,也能荡涤最深沉也是最原始的欲。

若无此江,则无此观,便无此心。那日他的登临,宛如石入波心,搅起一场千年难遇的大波澜。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一自登科甲,金榜姓名标。他唤作白士中,本是要去潭州赴任,路过这清安观便要下船登临。原本那清净地方是凡夫俗子无从打扰的,可他定要造访,只因尘世间还有着一丝羁绊。他的姑母是这观里的住持白姑姑。

原来,他在这小小的清安观内还有这样一宗亲。方外之地当真是缘起之所,他本是去寻这一宗亲,不想阴差阳错,又牵连出另一段。这戏里的人同戏外一般,竟都惘然了。

可若没这些意外,戏便不能称之为戏,人生也就不称其为人生了。柳暗花明,朝逆夕转,即使人生不够恢弘壮阔,有这样的意境波澜便也是番享受。白士中踏阶而上,仿佛一步一个惊喜,迫不及待地便要去寻姑母。那时他的妻子已丧,他本意只打算一见姑母即刻起程的。却没有想到,船再离岸时,已由一人成了一双。

身在方外的人总有一段缘游荡红尘。当白姑姑得知侄妻亡故后,便立刻动了牵线搭桥的心思。莫非这是天作之合?观内恰有一位年轻寡居的女子,两人相配,岂不是可永结鸾凤之好?白姑姑拾起这心思,叫白士中暂躲于壁衣后,以咳嗽为号。

一切安排妥当后,便走出了素颜白衣的她,容颜胜水谭记儿。我一直很喜欢她的名字,记儿记儿,念起来便让人觉得亲近。发音糯糯的,于端庄中带着小女儿的娇憨与俏皮。清高但亲切,名字中自有一种魅惑,像古旧檀木箱中散发的丝缕幽香,让人欲罢不能。

谭记儿她,也恰是个人如其名的女子。温婉、娴雅,更有隐藏的春潮带雨。她本是红尘客,不是那清净人,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我想,时常来这观中度日的女子,该是怎样的静谧与安然。她容貌绝艳,却守了寡,只因另有一桩姻缘在此等着她。她还年轻,一生的幸福不该就此被牵绊住。她常来这清安观,也是能同白姑姑叙些体己,彼此照应做个伴儿。

原来,她来这寂寞之地,是为了打发寂寞。骨子里该是个活泼而难耐寂寞的女子。自丈夫去后,她来这观中,安闲度日。可尽褪去夫人的衣襟,再还自己一次清清白白女儿身。

所以,她是记儿,就是谭记儿,而不是什么学士夫人。

那是世人强加于她的称号,不是她的本心原身。原以为这戏里只她一个活泼的女子便足够,谁想白姑姑竟比她更捺不住性子。话头还没扯几句,便一下子拉到了男婚女聘之事上来。

她像是个一头热的媒人,椅子还没坐热,便急匆匆蠢蠢欲动起来。白姑姑着急着咳嗽,不管事成与不成,说到几分,白士中便大方方从里间走出。记儿却急了,哪里有这样说亲的。这一副强行逼婚的架势,记儿面子上挂不住,或故作女儿矜持,总之说什么也不肯。白姑姑却连哄带吓,不惜为这一桩缘露出市井本色,非要说得记儿允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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