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我们的社会,和贪婪的雇主同谋,为这新一代构造了一条绝路,毫不含糊地告诉他们:除了在底层过这种非人的生活外,你们在这个社会上毫无出路!
这就是这些年龄绝大部分在18到23岁之间富士康员工自杀的背景。美国心理学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Mihaly Csikszentmihalyi)曾经非常生动地描绘了人生幻灭的过程:当人们从无知的青春迈向冷静的成年时,一个烦恼的问题迟早会冒出来:“难道这就是生活中等着我的一切吗?”童年可以是痛苦的,青春期可以是迷乱的。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总还有个期待,即随着他们长大,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生活最终向他们发出了不容置疑的信息:你的时间已经到了,该走了。许多人对此毫无准备:“且慢,这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我刚刚开始生活。我应该挣的钱,我理应享受的美好时光都到哪里去了?怎么能还没用餐就开始赶我走人?”
以上描述的心理变化,按说更像是中年危机。但是,当今的中国社会,使年轻一代迅速地衰老,在二十上下就经历了这种心理上的“撞墙”。这代年轻人是在激烈的社会变革中成长的。变革带来了不确定,这种不确定,往往给习惯于旧模式的中老年带来不安,给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带来希望。“80后”这代与改革同年的人,就是在这种希望中长大的。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张翼对新生代农民工的调查显示,他们“更加注重对自身劳动权益的保护,在选择劳动单位时,不光考虑工资多少,还会考虑劳动环境、社会保险、对职业生涯有无帮助等因素。而且,新生代农民工民主平等的观念很强烈,他们会向老板提出涨工资等要求,也反对社会歧视”。“有些新生代农民工都不认为自己是农民工”。比如一名中专毕业的安徽籍年轻人应聘时就要求企业交纳社会保险,要有夫妻房,然后再谈工资待遇。“他说自己不是农民工,是白领”。
富士康是中国最现代的企业,自然很容易唤醒年轻人的希望。但是,年轻人进去后,发现自己生活在至少两个世纪以前的牢笼里,毫无走出去的希望。富士康以残忍的效率,打碎了年轻人的希望。所以,许多员工承受不了,最终走上绝路,也就不足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