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文字虽然有表达不明确之处,但大体上可以看出,作者说的是在表面的滑稽戏谑中,一定要有“清闲”之心,并把这作为俳谐的特色;认为以虚见实、以实见虚才是俳谐之道。但这段文字的相关说明过于简单,什么是虚,什么是实,其含义究竟是什么,完全语焉不详。但在这本书的正文当中,特别设有《关于虚实正》一节,并举了以下的例子加以说明:
虚:犹如风筝断线,飘入云中。
实:风筝断线,从云中飘落。
正:风筝断线,但未飘入云中。
以上。以虚实为非,以正为是,飘游于虚实之间,是为俳谐之正。由这段话可以看出,所谓的“虚”“实”,大体就是通常所说的“虚伪”和“真实”的意思;所谓“正”,指的是俳句的表现方法,即游弋于“虚实”之间,似乎指的是否定“虚”而归于“实”的意思。
顺便说一下,莺笠的《芭蕉叶舟》虽是后来的著作,其中也论述到了“虚”与“实”的问题,其中写道:“写‘虚’而附‘实’,此中有‘正风’之微妙,此中有趣味在。将对竹(作者的别名)按:唐诗有‘白发三千丈’在前,是为写‘虚’,‘依忧似个长’①依忧似个长:原文如此。在后。‘三千丈’是‘虚’,忽而归为‘实’,是为表达甚为忧愁之意。此处诗句有神,岂非恰得‘正风’之‘虚’乎?”(《俳书大系·一四》)这句话的意思似乎也在解释什么叫做“正”。
这段文字对“虚实”这一芭蕉的学说做了论述,是值得我们注意的。同时,该书还有关于《不易、流行》一节,作者所举的“不易”之句是:“古尼池塘啊,一只蛙蓦然跳入,池水的声音”;作为“流行”之句,举的例子是:“景清也在赏花的座位上,七兵卫。”接着说明道:“以上所谓‘不易、流行’之事,连歌、俳谐常常混淆,《古池》之句千载不易也,其句姿不言而喻。晋子说过:将这首俳句的头一句换上‘棣棠’一词又会如何?‘棣棠’‘古池’,这两个词所表达的心境有云泥之隔,如若写成‘棣棠啊,一只蛙蓦然跳入,池水的声音’。则变为‘流行’之句了。”至于为什么说《古池》是“不易”之句,“棣棠”则是“流行”之句,作者语焉不详。
接下来,我们看一下《三册子》,据说这是服部土芳对芭蕉语录的忠实记述,是体现芭蕉艺术观的重要的材料。但它当然不是芭蕉本人的著作,所以在讲这部书之前,我们先顺便说一下《二十五条》这部书。《二十五条》的目录是:第一,关于俳谐之道;第二,关于“俳谐”二字;第三,关于“虚实”;第四,关于变化;第五以下各条,都是关于俳谐作法的具体事宜。其中第一条关于“俳谐之道”,首先提出“俳谐”是“将俗谈平话雅正化”。又说:“佛道中有达摩,儒道中有庄子,踏破道之实有。歌道中有俳谐,道理亦如此。反其道而行,则合其道。然俳谐于和歌、连歌之后形成,俳谐之心,应一路向上。”接着第二条,因无关宏旨,在此不赘。第三条,关于“虚实”,其中写道:“万物居于虚,而实变动不居,居于实则虚不可动,实可自立,不待人为。譬如花开花落,月圆月缺,兴而叹之,乃连歌之实。游于虚则是俳谐之实。汉诗、和歌、连歌、俳谐,无不是巧妙造虚。虚中有实,是为文章。实中有虚,是为巧辩。实中之实,是为仁义理智。虚中有虚,世间稀有而又常见。指定此人为我家之传授。”在第四条关于“变化”当中,作者又说:“文章之事在于变化,变化者,虚实自在之谓也。”又说:“因而天地游于变化,人无变化则冥顽不灵,是为‘本情’。”接着,又讲了句法之变化的问题。从这里引用的几段文字可以看出,作者的表述不免有点故弄玄虚、故作高深,但恐怕也表现了芭蕉在某一个时期的一些说法。所谓“将俗谈平话雅正化”这句话,以及“汉诗、和歌、连歌、俳谐,无不是巧妙地说谎”这句话,其表述与用词卑近单调,不无生硬,从文体上看,我不得不怀疑,它是支考的伪作。而且,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怀疑它是支考的伪作,更可以从本书的内容当中得以证实,那就是在《二十五条》任何一处文字中,都没有出现“不易、流行”的概念及其相关问题的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