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启了另一扇窗(2)

说了一大段话之后,拊石又道:“易卜生原本只是挪威一介作家,将触角延伸到社会剧后才成为大欧洲地区的大人物,然而,传到日本后复而成为一介作家。不论来者何人,到了日本都成为小人物。尼采成了小人物,托尔斯泰成了小人物。想想尼采所言,地球一小,万物皆渺,人类最终不过是四处窜动地舞动其上。吾等发现幸福时,人类最终竟不过是转眼一瞬,眨眼即逝。日本人对于形形色色主义、思想的输入,总以赏玩之心看待,不管什么落入日本人手上都会成为小玩具,就算原本是多么让人畏惧的东西都用不着害怕。若是山鹿素行、赤穗四十七士、水户浪士从地底下觉醒,都不是已成为一介小人物的易卜生或是托尔斯泰所能抗衡的吧!”

接下来虽然谈的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拊石原本讽刺的语调突然变得认真。谈论到易卜生的个人主义实有两面意义时,纯一一直以来的思想中心为之一动。拊石首先说到,逐次摆脱一切社会惯性的束缚,让个人以个人的身份过活的思想在易卜生的创作生涯中,是一条红色的主线。这是一种“遍尝生离死别”般的心情。听到拊石这么说,纯一在至今自己一路顺流而下的流波中,竟不觉地有种与演讲者并肩同乘而去之感。此时拊石话锋一转,“这是易卜生个人的一面,是由幻想剧《培尔·金特》[1]所发挥出诗人般的一面,此乃世间的自我。”他作结道。

然后他又说,易卜生一开始还存有另一面自我。“若是没有这一面,易卜生不过是放纵之徒罢了。但易卜生并不是这种人,他有着另一层出世之心的自我,意图不断向上前行,这在?Brand?中有所发挥。易卜生是为了什么而放弃旧习陈腐的绳索呢?他并非因为认为可以自此获得自由而打算委身于这一片泥泞,他想要的是展翅迎风、遨游天际。”纯一听着,虽然拊石的语气仍然维持着平坦的语调,没有一丝让人想要凝神谛听之意,但纯一却感觉自己所乘之船被用力地掉了头,在澎湃的水潮中逆流而上,一瞬间,纯一没入自己的沉思中。

仿若长久以来的搜集在一一牢记、装箱后,又被人从上往下重新搅拌一遍,难以恢复原状。不,是根本让人无心动手恢复,不摆回原状地思索着要整顿成什么样的新风貌,然后,会发现其不可为。说其不可为一点也不勉强,因为这样的整顿并非从头开始一点一滴就能完成整顿。拊石的话语仿佛是道远方传来的声响,在纯一的耳朵里化成无意义的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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