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信中所说“通论清代学术”一书,即《清代学术概论》。此书的缘起,本来是其学生兼朋友蒋百里请他为自己所著《欧洲文艺复兴时代史》作一篇序,但如其所述:“既而下笔不能自休,遂成数万言,篇幅几与原书埒。天下古今,固无此等序文。脱稿后,只得对于蒋书宣告独立矣。”(《清代学术概论》自序)也就是说,他把一篇序文写成了一部书,此等事也许只有梁启超才能做得出。但他在这里又说是受到胡适的嘱托,要他写出晚清“今文学运动”的亲历,而他也为此所打动,于是才有了这篇篇幅虽短却令人惊叹的天才著述。胡适是否有过类似的建议,并不重要,梁启超这样说,一是要在后学面前表示谦虚,再有便是和胡适套近乎。所以,他在将此稿交给蒋百里连载于《改造》杂志的同时,又寄交张元济主持的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单行本,并钞成副本,请几位朋友“评骘”,这其中就有胡适。其后再版,他在序文中特意说明,新增加的三个小节和改正的数十处,就吸收了胡适等人的意见。胡适在1921年5月2日的日记也记下了此事:
车中读梁任公先生的《清代学术概论》。此书的原稿,我先见过,当时曾把我的意见写给任公,后来任公略有所补正。《改造》登出之稿之后半已与原稿不同,此次付印,另加惠栋一章,戴氏后学一章,章炳麟一章,皆原稿所无。此外,如毛西河一节,略有褒辞;袁枚一节全删;姚际恒与崔适的加入,皆是我的意见。任公此书甚好,今日亦只有他能作这样聪明的著述。(胡适:《胡适文集》书信日记卷,99-100页)
不久,梁启超又有了一次与胡适在学术上交往的机会。1921年初,梁启超将他十余年来研究《墨子》的成果,写成了《墨经校释》一书,并致信胡适,希望他能为此书作一篇序文。胡适见了梁启超的书,“心里又惭愧,又欢喜”,惭愧的是,“我曾发愿,要做一部《墨辩新诂》,不料六七年来,这书还没有写定”;欢喜的是,现在有了“梁先生这部校释”,而且,梁先生“这里面很有许多新颖的校改,很可供治墨学的人的参考”。(胡适《墨经校释后序》,载梁启超:《饮冰室合集·专集》之三十八,99页)
胡适的墨学研究在20世纪独树一帜,在近现代墨学复兴过程中占据着特殊的地位。但他能后来居上,不能不认为梁启超有启蒙之功。胡适在《墨经校释序》中写道:
梁先生在差不多二十年前就提倡墨家的学说了。他在《新民丛报》里曾有许多关于墨学的文章,在当时曾引起了许多人对于墨学的新兴趣,我自己便是那许多人中的一个人。(同上,9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