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果说英国上层社会对17世纪30年代末40年代初哈布斯堡王朝的好战极为紧张,对国内天主教第五纵队的流言极为敏感,到40年代初时,这些情绪已有明显的减退,直至50年代:一度最有威胁性的天主教力量—西班牙在1640年困扰于国内的叛乱;1643年,哈布斯堡军队在罗克鲁瓦被孔代击垮(这支号称所向无敌的军队瞬间威名扫地);40年代中期,天主教试图在欧洲重振雄风的运动终于大势已去。1648年,战争结束。
如果查理一世政权经受了17世纪30年代后期的一系列考验,就很可能大大受益于欧洲教派政治状况的改善—40年代中期(17世纪后25年里第一次),新教似乎真正站住了脚。正如赫斯特教授所说的,对天主教好战性的担忧是17世纪中期英国新教保持好战性的主要原因之一。随着天主教威胁的减退,“对反基督者的恐惧也减弱了”,“反天主教情绪的减弱……也消减了宗教改革者的热情”。40年代后期至50年代,声称新教会被天主教这个庞然大物吞并听上去已经十分无力—这种变化很大程度上导致了50年代“虔诚统治的失败”。查理一世政权如果延续至四五十年代,在没有长期议会和克伦威尔政权的热情支持下,新教的“失败”很可能会来得更快。
随着时间的推移,查理一世的反对力量还会因其他因素而削弱。到40年代,政权的主要批评者中许多人都已迈入老年。当然也不都是像马尔格雷夫伯爵那样的老古董。马尔格雷夫伯爵是伊丽莎白时代的遗老,1640年要求查理一世召开长期议会的12位请愿贵族之一,他让人代投的票促成了1645年新模范军的建立。他还在1588年亲自指挥一支舰队参与对西班牙无敌舰队作战。但查理一世的反对者中大多数有影响力的人都出生于16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时英国新教面临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威胁是迫近而现实的。他们的宗教观早在16世纪90年代到1620年期间就已经形成,此间正是加尔文教对英国教会影响力最大的时候。但到1640年,他们中最能言善辩的(在查理一世看来是最勇猛的)有些人已经死去:约翰·艾略特爵士,1629年议会解散后入狱,死于1632年(监禁生活无疑加速了他的死亡);爱德华·柯克爵士(生于1552年), 17世纪20年代这位法律大师在议会中给国王添了不少的麻烦,死于1634年;纳撒尼尔·里奇,查理一世的尖锐反对者,“原本很可能成为议会派的领导”,死于1636年。其他人也都在17世纪40年代相继死去:贝德福德(生于1593年),1640年反对国王贵族联盟的核心人物,死于1641年;约翰·皮姆死于1643年;威廉·斯特罗德死于1645年;埃塞克斯(生于1591年),内战早期议会的总指挥,死于1646年。实际上,1640年的12位请愿贵族、恢复议会斗争的先驱者中,到1646年已经有一半多死去—除一人外均为自然死亡。1639年,国王查理一世正30来岁,而岁月正在消减他的主要反对者阵营。正如基思·费林曾说的,“有死亡的地方,就有希望”。从这一点来说,查理一世政权如果成功渡过苏格兰危机,还是很有希望继续存在的。
如果我们翻看17世纪40年代英国下院的详细数据,会更清楚地发现在人们对待查理一世政权的态度与年龄有着某种关联。在分析下院538位立场明确的议员后,一个显著的模式呈现在我们面前。“很明显,所有地区保皇派成员都要比议会派成员更年轻。”布伦顿和彭宁顿在他们1954年的著名研究中得出结论:“从全国统计计算出,两派的平均年龄各为36岁和47岁—差距非常大。”因此,至少在下院,查理一世的反对者主要是生于16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较年长的一代。相比之下,国王的支持者都在30岁左右,他们都是在“詹姆斯一世和平时期”成长起来的,那时国王对于西班牙(如果说不上友好的话)采取的是和解政策。在当时平均寿命相对较低的英国社会,这近11年的年龄差距,可以说在国王的反对者和年轻的支持者之间划出了一条鸿沟。1640年要求召集议会的12位贵族甚至更年长,最年长的(拉特兰和马尔格雷夫)分别为60岁和74岁。就整个贵族阶层来说,议会派和保皇派也存在同样的年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