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芳额头渗出了汗珠,好不容易找了个话题,问刘庆生:“你的驻地徐州,离上海不远吧?”
“不远。”
“那你该去过上海啦?”
“去过。”
“别说我的妹妹,我也没去过。”话刚出唇,赵勇海瞪了她一眼,太不得体了!这不是在暗示人家——姐妹俩都去逛一趟上海吗?妻子平时为人处世还过得去,今天是怎么啦,杨婉芳已是干部,竟不如乡间妹妹受看?
刘庆生拍着胸脯:“好,我请你们姐妹一同去上海玩一次!”
“不,不。刘连长,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你就请我妹妹吧,我还有机会跟勇海去。”其实,她心里清楚,一个公社副书记有多大机会到上海出差?除非调到县里。
她瞅了瞅妹妹,杨芬芳正慢条斯理地用小瓷勺,往自己碗里舀豆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姐姐很有些纳闷:这才隔了几天,妹妹怎么变了?她碰碰杨芬芳的肩膀,说:“人家刘连长请你去上海玩,你愿意不愿意呀?”
“这事,我要想想。”
“去玩,你也要想。”
“这一趟可不是随便玩的。”
刘庆生一听,心就凉了:眼前的美人对玩上海没热情,那不就是表示对自己没多大兴趣。毕竟是军人,难以攻克的堡垒往往能激发出顽强的战斗精神,绝不能轻言放弃。再说了,事情刚开始,战略战术还没用上呢!遂和颜悦色道:“大妹子,咱把介绍对象的事抛在一边,今天我们认识了,就是朋友。朋友请朋友,总可以吧?”
杨芬芳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抿嘴笑了。刘庆生知道:笑就是点头,总不能冷场吧。忙又问:“大妹子,平时你喜欢什么呀,是绣花还是听广播?”
杨芬芳又不言语了,气得杨婉芳不客气地数落妹妹:“喜不喜欢,总得有个回话吧,你还懂礼貌吗?”
嘴角一撇,杨芬芳略带讥刺口吻地说开了:“刘连长,你问的是我吗?告诉你,我不喜欢穿戴,所以不会绣花。我不喜欢学习,所以不爱读报听广播。我呀,就喜欢端个小板凳坐在屋檐底下,慢慢嗑瓜子,看着屋跟前的那条小路。”说到这里,藏在心底的何无极猛地浮现出来,他正沿着小路,迎面走来。杨芬芳眼眶红了,不再讲话。
一顿相亲饭,就此收场。
走在县城最热闹的大街上。天上没有云,骄阳似火,显示出盛夏的威力,连空气都是烫的,街边的小贩们无力地吆喝着,一汪汪的污水沿街到处可见。城里树木稀疏,是前两年“大炼钢铁”乱砍的结果。到了一家茶馆,茶馆门脸跟前有一棵罕见的大树。据说是县长下命令不让砍,才留下百年老命。这一下,借着大树的荫庇,茶馆生意兴隆了。谈工作,论婚嫁,解纠纷,下棋打牌,胡聊闲扯,旅人歇脚,都聚集于此。同时,各种消息也在此汇合,再经过一番咀嚼与反复加工,再散发出去。阳光透过大树繁盛的枝蔓,细细碎碎地洒下来,茶客们沉浸在午后的悠闲之中。或泡壶好茶,或单点一盏,微微的苦,淡淡的香。你可以说话,也可以不说,比饭局自在多了。因为饭馆的口味太重,四个人都想喝杯清茶,打算太阳偏西再走。刘庆生有了饭局的尴尬,便去“搬兵救驾”,把老金也弄来。老金也与赵勇海相识,多少也能增添些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