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个舞伴相比，把UNIX比做一台打字机可能更为恰当，因为它对不连续的抽象符号异常灵敏，而对暂时的、连续的、具象的现实又显得有些反应迟钝。（或许打字机或者文字处理软件就该永远保持灵敏的反应，就像一个舞伴——当然，这个比喻并不是很恰当。）UNIX对于现实的反应非常快，因为它可能把现实当成许多速度很快的打字员的集合。
如果你想象中的电脑应该专门用来为个人提供个性化的服务，而不是为概念性或象征性的人服务，那么UNIX的设计可以说非常糟糕。这一点是我在20世纪70年代发现的，当时我想用UNIX来编一个反应灵敏的音乐软件，试图让它实现MIDI做不到的事情，即用软件来表现音乐流畅而又富于变化的一面。但我发现UNIX的内在本质决定它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人们在讨论UNIX的时候，往往关注于它如何能让电脑的速度在未来几十年里提高几百万倍上。这意味着在他们眼里，速度的提高比时间的把握更重要，而后者才是我所关心的。确实，今天的电脑比以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UNIX也已经得到了广泛的应用。一些非常出色的工具的内核采用的就是UNIX，它给速度带来的提升确实足以从一定角度上抵消它所固有的问题。但凡事总有例外。
我有一部iPhone，它里面运行的就是真正的UNIX。它也有不足之处，那就是它有可能出现无法预知的操作延迟。有时候你在进行某项操作之后耐心等待，可它就是没有反应，你越等越着急，操作iPhone的快感也慢慢转化成了焦虑。这就是UNIX几十年都无法摆脱的魔咒，它永远无法与我身体和思想的节奏时刻保持一致。
我并不是在对iPhone吹毛求疵（稍后我会说到它好的一面），因为我可以随便拿现在任何一款个人电脑来举例。Windows系统用的不是UNIX，但它有一点和UNIX是相似的，那就是它认为信号比持续的时间更重要，比操作体验的连续性更重要。
以上我比较了UNIX的运行方式和人运动、思考的方式，为的是尽量清晰地说明什么是固化，虽然举例不是很恰当，但应该可以让你对固化有个概念。或者这个例子的讲解还会让你更乐于欣赏古板的物理世界（说实话，现在的虚拟现实比以前好多了），那可就真的让我受宠若惊了。
润物细无声
文件夹的概念其实是另一种更深层次的固化。不久之前，许多计算机科学家并不喜欢文件夹这个概念。
我们可以把一些事物最初的设计——比如万维网，比如特德?尼尔森（Ted Nelson）的Xanadu公司——看做一个覆盖全球的巨大的文件夹。最初的几代苹果电脑并没有文件夹，相反，电脑用户所有的东西都存放在一个大目录下面，就好像一个超级大的页面上堆满了东西。史蒂夫?乔布斯从Mac项目的创始人杰夫?拉斯金（Jef Raskin）手里接过这个项目之后不久，苹果电脑里就出现了文件夹这个设计。
UNIX是有文件夹的，后来的苹果电脑也有文件夹，Windows同样有文件夹。文件夹已经融入了我们的生活，它已经成为计算机系学生必学的内容，这一切就像大自然一样稀松平常。实际上，我们对文件夹的理解比对大自然的理解更深刻。我能想象有一天，科学家说“我们找到了比光子更适合描述光的东西”，但我却无法想象离开了文件夹，我作为一个IT人士将如何工作。
文件夹是理论转化成现实的一个很好的例子。它所蕴涵的思想，来源于人类对于树的抽象，即把分散的碎片用像树枝一样的结构管理起来——这些碎片还有版本之分，而且要有与之相对应的程序才能使用。
文件夹会如何影响人类未来的表达方式？这个问题可比“英语如何影响英语国家的人的思想”难多了。要回答后一个问题，至少你可以比较说英语的人和说汉语的人。但文件夹的概念太普遍、太大了，我们无法从如此大的层面上思考它，也就无法仔细地考察它。
人类即将面临的难题
当哲学与固化的软件融为一体时，我们不得不视而不见。比如说，匿名或者假名的普遍使用到底好不好？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它牵涉到在相互交错的网络软件设计中，人如何表达各种意义这个核心议题。而我们总是会被这些设计影响，以至于始终无法摆脱它们，或者忘记了它们本来可以有所不同。
至少我们应该努力避免这种可能发生的固化成为现实，因为它会让我们忘记我们在数字时代刚开始时所拥有的自由，从而使我们难以看到我们现在所拥有的自由。尽管这种努力需要付出很多，但我们仍然有机会改变某些即将被固化的东西，从而更好地理解别人，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
意外之喜
网络的崛起是个很难得的例子，它可以让我们重新从积极的角度了解人类的潜能。当网络刚刚出现时，并没有做广告或者让某位名人来宣传自己，也没有商业动机，更不是为了探究对死亡的恐惧。可以说当时网络这个事物没有任何能引起人们注意的经典理由，但就是有成千上万的人愿意把精力投入到这个事物上去。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人一起合作，仅仅是因为它是一个好点子，拥有美好的前景。
数字世界的一些怪人已经预料到了网络的崛起——但当它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们还是被吓了一跳。这一事例说明，即使最乐观、最理想化的理论也是可以实现的。如果能乐观地看待软件，很多想法都很有可能实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