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4)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回到了英国,此后再也没有返回肯尼亚。唯一没有回英国的是我的姑奶奶阿格尼丝·弗格森(认识的人都叫她阿吉)。她出生于1888年,是我的曾祖父詹姆士·弗格森(他是一位园丁)和他第一任妻子的女儿。要想知道帝国的梦想有多大的改变力量,看看阿吉就明白了。1911年,受图册上美丽的加拿大牧场风光的诱惑,她和她的新婚丈夫欧内斯特·布朗决定步其兄弟的后尘:离开他们在法夫郡的家,离开他们的亲朋好友,向西行进。吸引他们的是萨斯喀彻温省160英亩无人问津的荒地。唯一的规定是,土地所有人必须在那里定居下来,并开垦土地。家族中曾经有人流传这样一种说法,阿吉和欧内斯特原本是要乘坐泰坦尼克号出航的,但阴差阳错,他们并没有上船,倒是行李被送上了船,随着泰坦尼克号一同沉没。他们确实命大,可问题是这也意味着他们要从零开始建设他们的新生活。如果阿吉和欧内斯特认为,他们就此将告别苏格兰可怕的冬天,那么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上当了。格兰岩是一片狂风肆虐的荒原,那里的温度会骤然降低,远比阴雨连绵的法夫郡冷多了。欧内斯特在给他嫂子内尔的信中说,这里“简直冷得可怕”。他们为自己建造的第一座房子简陋极了,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一个“鸡窝”。离他们最近的城镇穆斯乔在152公里之外。一开始,他们周边的邻居都是印第安人,不过他们还算友好。

不过,从他们每年圣诞节寄给亲戚们的黑白照片来看,照片里的他们和他们在“牧场的家”,无不述说着这对夫妇白手起家、勤劳致富的故事。阿吉成了三个健康孩子的母亲,当初那位远离家乡的新娘脸上的愁苦已经烟消云散。欧内斯特也因长年辛苦农作而晒黑了脸庞,身体也变得结实不少;他刮掉了胡子,原本哭丧的脸也变得英俊起来。他们的“鸡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体面的木制农舍。渐渐地,附近的苏格兰人越来越多,这化解了他们初到时的寂寞感。在远离家乡的异地能与同乡共度新年,确实是件令人欣慰的事,因为,“在这些苏格兰人来之前,他们很少有过新年的感受”。如今,他们的10个孙辈生活在加拿大的不同城市。这个国家的人均收入已经比英国高出了近10%,仅次于美国。这些也多亏了英国当年的殖民统治。

如果说我是在英国的帝国阴影中长大的,恐怕你联想到的会是一片惨淡景象。但是对苏格兰人来说,英国的帝国统治代表着光明的太阳。到了20世纪70年代,英国昔日的版图已经所剩无几,但是我的家族却依旧笃信帝国的理想,毫不怀疑它的重要性。确实,英国的帝国传奇无处不在,无人不知,我们已经将其视为人类历史的一部分了。在加拿大度假,也没让我们改变这种想法。天主教国家—爱尔兰—的持续丑化,也没有改变我们的观念。当时,克莱德南部的爱尔兰在我们的生活中仍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长大后,我还沾沾自喜地认为,格拉斯哥是(英国的)“第二大城市”;也从未质疑过赖德·哈格德和约翰·巴肯的小说;还喜欢英国特色的运动—最棒的就是“不列颠雄狮”队在澳大利亚、新泽西以及南非的巡回橄榄球赛(不过可惜的是,在南非的比赛后来被终止了)①。在家里,我们吃的是“英式饼干”;在学校,我们学的是“英式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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