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3)

受益者

多亏了英国的殖民统治,才让我的亲戚现在遍布世界各地—加拿大的艾伯塔、美加交界的安大略地区、菲律宾,以及澳大利亚的佩斯。多亏了英国的殖民统治,我的爷爷约翰才能在他刚满20岁时就到厄瓜多尔向印第安人贩卖五金器具和烈酒。我奶奶的起居室墙上挂着两幅很大的油画,就是爷爷当年带回来的,美丽的安第斯山脉的风景简直让家里光彩照人,我从小就是看着这两幅画长大的。我还记得奶奶的展示柜里有两个满脸愁苦的印第安娃娃,似乎是不堪背上木柴的重负,它们极不协调地摆在几个瓷器人偶旁边。也多亏了英国的殖民统治,我的外公汤姆·汉密尔顿才会在英国皇家空军当了3年多的军官,曾在印度和缅甸与日本人作战。他的家信一直被我的外婆珍藏着,这些信以敏锐的观察和雄辩的事实精彩地记录了战时英国对殖民地的统治,信中充满了对自由主义的怀疑,这几乎成为我外公的哲学理念的核心。我至今仍记得当年我翻阅外公驻防印度时所拍摄的那些照片时的喜悦,听他给我讲俯冲而下的鸢鹞鹰和炎热气候故事时的激动。多亏了英国的殖民统治,我的叔叔伊恩·弗格森在获得建筑师资格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去位于加尔各答的公司工作。伊恩是在英国皇家海军中开始其职业生涯的;之后,他辗转于非洲,后来又到了海湾各国,在国外度过了余生。对我来说,伊恩就是流放者、探险家的典型: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庞、酗酒、极度愤世嫉俗。他也是第一个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就以大人的称谓称呼我的人,我早就领教了他满口亵渎神灵的语言,以及他的黑色幽默。

伊恩的兄弟—我的父亲也曾漂泊异乡。1966年,我的父亲在格拉斯哥学医结束后,不顾亲友的劝阻,带上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举家搬到了肯尼亚,他在内罗毕工作了两年,一边行医,一边教书。所以,多亏了英国的殖民统治,我的童年记忆里才有了非洲殖民地的故事;虽然肯尼亚已经独立3年了,广播里也不停地播放肯尼亚第一任总统乔莫·肯雅塔以其标志性的语调号召大家“让我们团结起来”,但那里的情况从“白色祸害”开始到现在,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当时,我们在那里建造自己的平房、拥有佣人,并且偶尔说一些斯瓦希里语。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种坚不可摧的安全感。那真是一段美妙的时光,外出觅食的印度豹、吉库尤女人的歌声、第一场雨的气息,以及熟透芒果的滋味,这一切都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我怀疑,这也是我母亲过得最幸福的时光了。尽管我们后来回到了格拉斯哥,不得不忍受灰蒙蒙的天空和寒冷潮湿的环境,不过我们的家里摆满了从肯尼亚带回来的物品。沙发上铺着羚羊皮,墙上挂着马赛武士的肖像,还有一个雕刻粗糙却装饰精美的脚凳,我和姐姐总爱坐在脚凳上。我和姐姐每人都有一个斑马皮做的鼓,一个蒙巴萨产的漂亮篮子,一个羚羊鬃毛制的苍蝇掸子,还有一个吉库尤玩偶。事实上,我们简直生活在一个小型的后殖民地博物馆中,尽管年少的我们一无所知。我至今还珍藏着一些河马、疣猪、大象和狮子的木雕,它们曾经都是我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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