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农工商排序——官本位藐视科技
《管子·小匡》:“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柱石)民也。”士,初指文士、武士,即文官和武官,后来有人把读书的人也归入士。“学而优则仕”,仕即做官,可见将读书的人归入士,其实是将读书的人作为官员的后备军,“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一在宋代广为流传的诗句,把读书看作最崇高的事业。其实古人之所以把读书看作超越其他职业的事,完全是因为,读书可以做官。如果读书不能做官,书读了再多也没有用。因此,可以这样说: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这才是本意。士农工商中的士,其实就是指士大夫,即官僚阶层,而并非指仍在学堂的读书人。士排在农工商之前,意味着官僚阶层才是社会的栋梁。农,农民,种田的人,对于封建王朝虽然重要,但他们是被牧者——官僚役使的对象,所谓牧民,就是官僚指挥小民劳动。古代一些朝代,将牧作为一个级别不小的官名,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地委书记,什么青州牧,冀州牧等。工,手工业者,做各类工匠活的人。商,商人,做买卖的人。农民、工匠生产物质财富,经商者互通有无,士大夫代表皇帝管理农、工、商。官僚阶层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他们是为皇帝服务的,皇帝是国家最高决策者,但他的决策的实施要靠官僚们去运作。古代中国幅员广大,人口众多,所以官僚队伍也十分庞大,不谈夏、商、周三代,从秦朝到清朝,每代平均人口按6000万算,按官民比1∶100算,全国官员即有60万人。而每每到王朝后期,官民比急剧上升,大约数十人就要供养一个官员。
了解了士农工商的排序,就不难知道,科学技术在中国古代是不被一般民众所重视的,其原因就在于,科技只是作为农、工生产服务的末技。并不能作为老百姓进入官场的必要条件。读书人所读之书并非是自然科学、技术类的书,而只是诸如四书、五经一类的书,即用于参加科举考试的书。为什么在春秋战国时期,中国出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局面,科技发明也最为活跃?因为那时,列国争雄、争霸,人才争夺非常厉害,科技发明对富国强兵亦有明显的推动作用。但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新思想就不再受朝廷重视,甚至被朝廷视为异端邪说了。当然凡有利于国家长治久安的,尤其是推动农业发展的科学技术,比如气象、地震、防洪、水利、农耕等方面的科技,国家还是很重视的。
中国古代农耕社会的长治久安,确实与有一支素质较高的官僚队伍有关。为了提高官员的道德修养、治理水平,秦汉前后,就有各种选拔官吏的办法,什么举孝廉啦、什么九品中正制(按品德、才能分为九品录用)啦,等。后来到隋唐时期,又创建了正规的科举制度,用书面考试这种公开、公平的竞争方式选拔人才,充实国家官吏队伍。
但是,选拔官吏的方法、制度,越是趋于正规化、成熟化,反而更容易使这种制度走向它的反面,发生异化。
科举制是比秦汉时期的选拔制度更科学些、合理些,杜绝了世袭,任人唯亲等弊端。但是科举考试的内容和方法却越来越僵化,本来是为了选拔优秀人才,却恰恰排斥大批真正有用的人才。比如,明朝末期的大科学家宋应星(1587—1661),万历四十三年(公元1615年)他考中过举人。但以后五次进京会试均告失败,但正是科举失败,使他专心写就了《天工开物》(1637)一书。该书记载了明朝中叶以前中国古代的各项技术。他的书后来在日本、欧洲广泛传播,被译为日、法、英、德、意、俄等文。外国学者称该书为“中国17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就是这样一位杰出的科学家,却在科考中屡考屡败,实因考试内容不合其胃口,科技在明清根本不被列为考试内容。
在隋、唐、宋时期,科举考试内容还比较庞杂,有法律、有算术、有策问(涉及政治、教育、生产、管理等)。但到了明清时期,就几乎是千篇一律的八股文了。明太祖朱元璋,将源于元朝的八股文正式定为考试文体。这种文体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等段落组成,后四个段落中均有两股对仗的文字,合共八股,所以叫做八股文。八股文的主题就是代圣人立言,即以孔子的思想去指导写文章。清朝将圣人扩大到孔门弟子及朱熹等理学家在内的圣贤,并要求以朱熹行文的语气为样式。乾隆以后,试贴诗成为科举考试的重要项目。试贴诗与八股文一样,有固定的格式,也是八联十六句,不过八股变为六股。首联如破题,次联如承题,三联如起讲,四五联如中股,六七联如后股,八联如束股。内容必须符合孔孟和朱熹思想,不可以任意抒发自己的感想。这样,科举就成了束缚知识分子思想的枷锁,完全成为统治者控制思想的工具。考八股文,压抑了那些本来不擅长不喜欢科举科目的人的思想,也使一些知识分子无法在学术上、思想上进行创新,导致思想保守、落后,科学技术不登大雅之堂,少有人问津。这就很好地表明了中国古代科技创造力递减的原因。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顾炎武一针见血地说过:“八股之害,甚于焚书。”因为除了四书五经,其他书等于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