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啊,你这个小子可以,休息还不忘给大家鼓劲。”林修然跳下战马,走到外甥面前,喊着他的字,张口夸了一句。
“都是连长和营长教的,打鬼子嘛,还要走这么久的路,当然要给大家鼓鼓劲。”虽然和团长有亲戚关系,李德明还是不忘拍拍顶头上司的马屁。
“团长,莫听他的,这些是团长你亲自布置下来的,兄弟们晓得。”李德明的话让两位顶头上司心里很是满意。这个排长,虽然是团长的亲外甥,可从来不摆谱,军事素质也很过硬,还有文化,是一个好苗子。两个人心里已经把他当作将来团长的接班人看待了。
李德明的连长叫付安民,江油人;营长叫张宏斌,黄许人。两个人都是林修然的老部下了。
林修然点点头:“兄弟们,刚才李排长给大家讲了,我们这一次行军,要走几十天,大家也都很辛苦,天气冷了,好多兄弟都还穿的是单衣,打的赤脚,我身为团长也很是过意不去。但是,兄弟们,这个账我们要算到日本人头上,那些龟儿子大个地方,跑到中国来撒野,不给他点厉害,他不晓得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兄弟们,”接着团长的话,营长张宏斌继续鼓动大家:“以前打仗的时候,那些老百姓都是躲都躲不赢。可是你们现在看看我们一路走的这十几天,哪个地方没有老百姓欢送我们?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要去打鬼子,要去保卫我们的国家。我们光荣啊!”
“可不是嘛,兄弟们晓不晓得外省人是怎么说我们的?”林修然模仿着外省人,说出一句椒盐普通话:“这些狗日的都是叫化子军队,麻绳拴豆腐,提都提不起来。”
异样的口音让大家轰然大笑,一下子没有了上下级之间的隔阂。应该说这些话是极具煽动性的,让大家心里暖暖的,打鬼子的愿望更加强烈,为四川人增光的荣誉感油然而生。
“坚决为四川人增光,坚决为川军增光,打倒日本鬼子。”李德明适时地喊了一句口号,周围的士兵也跟着喊起来,带动着更多的士兵喊起来。
这个时候,开拔的命令下来了,部队又开始了艰苦的行军。但是行军士兵们,脚步更加有力,更加坚定。
趁着部队开始前进,林修然把李德明单独叫到一边。他有些话要和外甥说。
舅甥两个人慢慢往前走,身边是一路行进的队伍。走了一会儿,林修然停了下来,看着眼前外甥黝黑的脸,以及那一双坚定的眼睛,林修然有些动情,想说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个外甥从小就没让爹妈少操过心,调皮捣蛋还不停地闯祸。可说来也奇怪,虽然家境好,这小子却没有染上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气,成绩也很好。
进教导团的前一夜,林修然奇怪地提出了这个问题,想不到李德明不屑地说:“舅舅,做人要像人样,干事要多动脑子。人家诸葛亮多聪明的人,外甥可不想当刘阿斗那样的败家子。你看七娃子,除了斗鸡,打麻将,抽大烟,他还能干啥子?依我看,胡叔叔的家业早晚要让他给败光。”
林修然当时一听这话,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外甥进军队是对的。从此也放心了。
“子安,你,累不累?要不要换个地方?”该说的话终究要说,林修然艰难地开了口。
“舅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现在要走了,一来对不起排里的兄弟,二来也很影响士气。”李德明摇摇头。这个做长辈的,提过好几次让他到自己身边当警卫排长,可从小就调皮的李德明还是坚决选择了基层部队。
“算了,知道你舍不得这些兄弟。”林修然无奈地笑了笑,又叮嘱道:“你从来没有打过仗,战场上的血腥味你也从来没有闻到过,还是要多向老兵学学,尤其是那个孙和,是一个老兵油子,不管多凶的仗,他都能活下来。”
“我晓得。”李德明心里一阵感动:“我正在学战场上的生存之道。而且我决心改掉我讲卫生的习惯。孙和说我要是不改,上了战场看见脏东西,我还在适应的时候,命就冇得了。”
听了这个奇怪的论调,林修然愣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莫听他胡说八道。老子每一次看到他,就闻到他身上的那股子酸味。卫生还是要讲的。你还真以为要等到上阵地才看得到脏东西?只怕在前进的路上,你就见惯了尸体碎肉,还怕个。”
“明白。原来这龟儿子在给我洗耳朵(洗耳朵——胡说,骗人)。”李德明明白被孙和骗了,想起那个还带着唾沫的烟杆嘴,心里一阵恶心。
队伍又走了十几天,10月初,他们爬过了剑门关,来到秦岭山下。出川抗日的川军将士,终于走出了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