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想的层面上说,圣君贤相式的政制更有魅力。因为,它既可以在圣君贤相道德光芒的照耀下,建立起一种具有德性的政治秩序和社会生活秩序,以满足人的群体生活的需要。同时,它还可以满足人的个体生活的需要。因为,圣君贤相既是共同体的政治领袖,同时还是每个人的精神领袖,因而,它可以给每个人的精神生活提供某种皈依,使人的精神生活有所寄托。换言之,在圣君贤相的治理之下,某个群体既是一个政治的、社会的共同体,同时也是一个精神的、灵魂的共同体。圣君贤相体制既可以安顿人的社会生活,又可以安顿人的精神生活。圣君贤相体制的魅力,其实就在这里。虽然,你可以把它说成是政教合一的组织形式,可以把它归属于韦伯所谓的个人魅力型统治,但它的魅力、吸引力却是不容忽视的。
理想中的圣君贤相体制听上去很美,但却难以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政治实践。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圣君贤相的出现只能是意外与偶然,甚至就像划过夜空的彗星,可望而不可即。说得稍稍偏颇一点,真正的圣君贤相只可能停留在书本中,几乎不可能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也许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包括中国在内的各个文明,都早早地走出了这种个人魅力型统治,走进了——按照韦伯的著名说法——传统型统治,以及随之而来的法理型统治。
圣君贤相式的个人魅力型统治尽管难以变成现实,但它却在数千年里,支配了中国人关于政治的想象。譬如,历代中国人期待的“青天”,其实就是圣君贤相的替代品。这样的政治现象,也许跟中国人的精神生活方式有关。在西方,有体制化的宗教,还有实实在在的教堂、十字架在安顿人的精神世界。但是在中国,没有西方式的宗教形态。一些人在信仰对象缺位的情况下,总是习惯于期待圣君贤相的降临。在这种情况下,光芒四射、颇具超越色彩的圣君贤相,已经承担了宗教世界中的救世主的角色。这也许就是中国政治的宿命。三篇《说命》,莫非恰好“说”出了历代中国人的这种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