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版前记(1)

1939年冬天,我们溯赣江而上,到了赣州。那时,蒋经国先生初任赣南行政专员,推行新政。泰和人士(泰和乃江西战时政府所在地),以疑虑眼光在注视他的施为,给他带上红帽子。当时,我写了一篇《一个政治新人——蒋经国》分刊《金华东南日报》和香港《星岛日报》。这篇通讯,先后有英法俄译文,影响颇大。接着写了《蒋经国传奇》、《瑞金心影录》那几篇通讯,都是替他的新政作解释的。我另外写了一篇《新政漫谈》,这才说了我的政治观点,我以为蒋经国虽是标榜王阳明,他的新政,乃是属于王安石那一型的。后来,我在赣州,替他办《正气日报》,我就很少写有关他的新政的通讯了。写新赣南新政的朋友,如《大公报》的徐铸成、杨刚,《国际新闻社》的孟秋江,看法也和我差不甚远。只有刘思慕(《衡阳力报》总编辑)到过赣州,并没写什么。1944年,周维新写了一篇《评新赣南政治》,刊在《南平东南日报》,褒贬互见,许多话刺痛了蒋氏的心。

胜利之后,我从江西到了上海,朋友们殷殷以赣南新政为问。我就写了一篇《蒋经国在赣南》,刊在上海的周报,要算第二次的报导了。后来,蒋氏奉命在上海督导金元券的发行,他又成为海内外注意的新闻人物,若干荒唐的传说又浮了起来。我才开始在《上海前线日报》写《蒋经国论》,连载二十多天。后来,就把《新政漫谈》当作引子,汇刊了一本小册子,题名《蒋经国论》,附上了周维新的《评新赣南政治》和蒋氏的《夜宿虎岗有感》,还有几篇蒋氏的演讲词,那是第三次的报导。这一本《蒋经国论》,仍以《新政漫谈》作引子,至于报导蒋氏的言行,比较广泛而客观。不过我的观点,一直没改变过。我写这一类报导文字,总把自己当作百年后的史家来着笔,力求撇除政治的成见,知人论世,放在时代环境中去理解他的。有人设想我的报导,一定剧秦美新,那就想错了。

蒋氏之为人,是给中国这个官僚主义的政治社会拖坏了的。他虽是在苏俄大革命时期受长期的社会教育,可是,一回到了中国,就变成中国型的官僚。生活方式,也不免沦于腐化,以至于他的朋友,慢慢离开了他。因此,我写到了《阿契理司(今译阿喀琉斯)的脚跟》那一节,不禁投笔三叹,克林威尔(今译克伦威尔)说:“画我须似我!”我又怎能不写下去呢!我所写的,力求其正确、真实,蒋氏的政治前途,正在开展,我希望他从沉渊中浮起来,将来不要再写这一类使人短气的文字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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