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手边有个火柴盒,上头用烟草叶颜色印着两个字:“炉端”。
炉端乃是日比谷电影街后面的居酒屋。日比谷电影街正后面的小巷,就在山手线铁桥下方,有许多“烧鸟店”,炉端则在附近。
我常前往日比谷看电影,而且是孩童时期以来的习惯。早期在有乐座与“御幸座”(みゆき座)看的电影,至今印象深刻。日比谷一带可说是我的最爱。
不过,充满往日回忆的日比谷街道,近年来却完全改变了。比如,曾是这一带地标的帝国饭店于1967年拆迁后,变成今日风貌。
提到帝国饭店,不妨顺便聊聊。
我大学毕业后立刻进入广告代理公司工作,被分配到国际广告部门。有一次负责帝国饭店广告的同事生病入院,我接替他的工作。当时的帝国饭店仍是美国建筑大师弗兰克·劳埃德·赖特的名作。饭店于1923年8月完成,一个月后就遇到惊天动地的关东大地震,帝国饭店却屹立不摇,一直到1967年才拆掉。拆除时我也像许多怀念这家饭店的人,跑去捡了一块建筑材料“大谷石”作纪念。
年轻时代的我,最喜欢到旧帝国饭店的咖啡厅喝咖啡、吃吐司。至今仍怀念那段时光。
再回来谈炉端吧!
晚上看完电影,多半已经9点过后。此时最喜欢造访炉端,小饮几杯。炉端店内摆设颇有古代日本家屋氛围,感觉相当温馨。客人坐定,店长井上就会用“织部烧”的大盘子端料理出来。沉默寡言的他偶尔露出笑容,却像鲜花灿烂。这里的客人从年轻情侣到老头子都有(我不知属于哪一边?),有时也看得到外国人。
此店二楼设计成许多有围炉的包厢,结伴进来的客人最爱。不过,虽是适合饮酒作乐之地,却不曾在此看过有人喝到烂醉。原来是气氛和谐,客人们在此最享受的,其实是“把酒闲话”。
几年前我曾和朋友没预约就跑进来,发现一楼、二楼都已客满,店主特别为我安排三楼的座位。不一会儿酒菜端上来,刚开始喝,却听到头顶叮叮咚咚响起杂音。我好奇是怎么回事,仔细一听,竟是屋顶雨声。东京大都会市中心,酒肆饮酒却能边听雨声,这是头一遭。
去年我和美国《纽约客》杂志专栏漫画家爱德华·克兰在东京都市政大楼举行对谈,主持人是川本三郎。为了提早认识,我在对谈之前两天和克兰先见了面,带他到东京市内走走。我们选择老街,从银座一直走到筑地鱼市场、人形町、柳桥与浅草等地。
到了晚上吃饭时间,我提议前往“炉端”。
当天炉端不巧又是客满,好不容易请老板清出二楼小房间,我们几个人一起塞进去。室内空间狭窄,克兰身材高大,他却一副高兴得不得了的友情。于是,英语不赖的川本问他:
“今天走过几个地方,你觉得哪些让你印象最深刻,最喜欢?”
“都很喜欢,筑地的鱼市场令我大开眼界。还有,这里也很不错。”
克兰把浅草“表札屋”(卖木板名牌的店)老板为他写的片假名木札拿在手上,比手画脚地说着。
爱德华·克兰(エドワード·コーレン)。
看样子,他真的很喜欢这块“表札”(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