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节 北宋时期西湖寻梅(2)

陶渊明尝于酷暑之际卧北窗下,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虽然这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诗人与"犹喜曾无封禅书"的林和靖诗风差异很大,但两人情味情怀颇有相通之处。

林和靖的不同之处又在于他的逸举,最有名的当然属植梅畜鹤了。据说,林和靖不娶无子,以梅为妻,以鹤为子,遂有"梅妻鹤子"之称。张岱《西湖梦寻》云:"(林和靖)常畜双鹤,豢之樊中。逋每泛小艇,游湖中诸寺,有客来,童子开樊放鹤,纵入云霄,盘旋良久,逋必棹艇遄归,盖以鹤起为客至之验也。"后来,元人陈子安在孤山建放鹤亭,以为纪念。

林和靖的梅花诗独步古今,梅花成为他扬名于后世的重要元素。人言"和靖种梅三百六十余树。花既可观,实亦可售。每售实一树,以供一日之需。"明人更是将林和靖种梅之事抬得很高,比如吴从先在《和靖种梅论》中说:"处士,以梅得名也,固处士之不幸。而宋事日非,已方天书造妖,朝野欢腾,君臣得意……天下脊脊多事已,处士遂洁然有孤山之志焉。今好事家,犹能指画故事,胜谈高迹云:处士有梅三百六十,尊正朔也;以三十树画一沟,分月令也;沟十二有畛,成一期也;居傍列二十有九,以置闰也。于是相其地脉,莳以调护。有弱者,培之使兹强;拂者,抑之使降。日与童子讨论根本,经理疆域。潜神于淡,得趣于幽。其见之简册者,则有花太平、蜂露布、风雨约,伐蛀书。赏花赋诗,悠悠林下。口不谈朝事,耳不干丝竹,足不履户外……快辄曰:长为圣世民,久沐湖山胜。门可衡也,石可枕也,水可漱也,花可餐也,云可邀也,琴剑可友也,他干我何与哉!于是绝意仕宦,高悬日月已。呜呼!处士得矣,而朝廷何乐有处士也!使以其治梅者治天下,运童子者运百僚,佐主于太平,露布则讨叛逆,约则盟僚友,书则削奸邪,朝廷有磐石之固,江山无奔涸之虞,蛀国之奴敛迹而遁,执拗之吏望风而解,党锢之惨将冰消露释,何能贻祸于不测哉!"吴从先的这段议论不知是否有所本,如其所言,林和靖倒是经济之才,其置梅如治天下。但依我看,林和靖虽被称作"山中宰相",才思超迈,俊逸不群,谈道有孔孟,论文及韩李,真若论干世之才,恐也非其所长。他种梅的动机只是因为爱梅,并以此贴补部分家用,不会那么复杂,天下也不会因为林和靖的出处有什么变化。后人以此抬高林和靖,大概也不是这位处士的愿望吧!

后世品评林和靖最多的要属他的梅花诗。他流传下来的《山园梅花》诗一共八首,《咏梅》词一首。兹录于下。其一: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其二:

吟怀长恨负芳时,为见梅花辄入诗。

雪后园林才半树,水边篱落忽横枝。

人怜红艳多应俗,天与清香似有私。

堪笑边军亦风味,解将声调角中吹。

其三:

翦绡零碎点酥干,向背稀稠画亦难。

日薄纵甘春至晚,霜深怯应夜来寒。

澄鲜只共邻僧惜,冷落犹嫌俗客看。

忆著江南旧行路,酒旗斜拂堕吟鞍。

其四:

数年闲作园林主,未有新诗到小梅。

摘索又开三两朵,团■空绕百千回。

荒邻独映山初尽,晚景相禁雪欲来。

寄语清香少愁结,为君吟罢一衔杯。

其五:

小园烟景正凄迷,阵阵寒香压麝脐。

湖水倒窥疏影动,屋檐斜入一枝低。

画名空向闲时看,诗客休征故事题。

惭愧黄鹂与蝴蝶,只知春色在桃溪。

其六:

几回山脚又江头,绕著瑶芳看不休。

一味清新无我爱,十分孤静与伊愁。

任教月老须微见,却为春寒得少留。

终共公言数来者,海棠端的免包羞。

其七:

宿霭相黏冻雪残,一枝深映竹丛寒。

不辞日日旁边立,长愿年年末上看。

蕊讶粉绡裁太碎,蒂疑红蜡缀初干。

香蒭独酌聊为寿,从此群芳兴亦阑。

其八:

孤根何事在柴荆,村色仍将腊候并。

横隔片烟争向静,半黏残雪不胜清。

等闲题咏谁为愧,仔细相看似有情。

搔首寿阳千载后,可堪青草杂芳英。

《霜天晓角·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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